万宝阁议事厅内,沉重的紫檀木门悄然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四壁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晕,映照在端坐于宽大议事桌前的四人身上。
柳剑指间那把玉骨折扇不再摇曳,只是被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扇骨折射出微寒的光泽。
柳謦漪平日柔和的面容此刻凝霜覆雪,一双美眸紧盯着门口,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另外两名隐在暗影长袍下的神秘人则如泥塑木雕,气息几乎与厅内沉滞的空气融为一体。
林枫、顾楠焉几人屏息静气,垂首立于柳謦漪座椅之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扰乱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唯有冰璃不知去向。
当洪大年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踏入厅内时,所有的视线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璇儿的伤势如何了?”柳謦漪几乎是立刻起身,语速快而急切,声音中混杂着真切的关怀与压抑的怒火。
洪大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疲惫地跌坐在身旁的空置太师椅上,厚重的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神魂受了些震荡,皮肉伤倒无大碍,已服下凝神丹,需静养几日。”抬手用力揉着两侧太阳穴,闭目缓了片刻,才哑声开口。
“老柳,异宝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逼得你动用了顾皖洲那枚保命的空间玉简?那可是关键时刻用来撕裂虚空、遁走万里的宝贝。”洪大年猛然睁开眼,目光直接投向对面的柳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柳剑没有立即回应洪大年的问题,缓缓将折扇“啪”一声轻合,置于桌面,那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诸位,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万年前那场大战的结局。种种迹象表明,丝主那一干域外邪魔,或许并未被彻底堙灭。”
此言一出,如同寒冬腊月里泼下的一盆冰水,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哥!这怎么可能……”柳謦漪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娇躯微震,下意识地就要站起反驳,话语如同珠玉般急切地欲要滚落。
柳剑却只是抬起一只手,并未看她,但一股无形的威压已然落下,将她未尽之语生生堵了回去。柳謦漪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不忿地偏过头,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表达对兄长打断的不满。
柳剑没有理会妹妹的小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继续以那种凝重得化不开的语调说道。
“此次异宝现世,确非虚言,空间波动做不得假,那件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柳剑指尖无意识地在折扇上划动,“然而,自始至终,我们连异宝的影子都未曾窥见。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异宝已落入幽冥殿之手。更令人不安的是,金阳宗……看似名门正派,实则很可能是幽冥殿的傀儡。”
柳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与凝重,“在空间内,我本已掌控局面,制住了岷山和叶洛林。但就在我欲进一步探究时,异变陡生。岷山、叶洛林,以及所有在场的金阳宗、幽冥殿之人,就在我眼前……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凭空抹去了一切存在痕迹。血肉、神魂,乃至他们在此方天地留下的因果印记,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柳剑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那手段……与我宗秘典中记载的,万年前邪魔九尊之中,执掌“寂灭丝线”的丝主,以及操控“万化血海”的血尊的手法,有七八分相似!最可怕的是,出手之人……完全不在我的感知范围内。他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或空间震荡传来,而是直接……从我的灵魂深处响起。”
“所以,幽冥殿,以及那个近来活动频繁的月影司,其背后站着的,极有可能就是万年前侥幸未死的邪魔九尊之一,或者……是得到了他们完整传承的继承者。”柳剑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抛出最终的推断。
柳剑的话音落下,万宝阁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甚至连众人极力压抑的微弱呼吸声,都仿佛被这恐怖的消息吞噬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惊悸的尘埃,缓缓沉降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柳剑身旁那位身着暗影长袍的神秘人,缓缓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了兜帽的边缘。随着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威严与沧桑交织的面容,双眸开阖间,似有青冥之气流转——正是青冥殿殿主,余苍渊。
“先是禅宗与魔渊背后那连我们都无法完全窥探的迷雾,如今又冒出疑似邪魔九尊操控的势力。哼,如今的元极大陆,还真是群魔乱舞,山雨欲来啊。”余苍渊厚重的声音打破了凝滞。
余苍渊话音刚落,议事厅靠近角落的一处空间,忽然如同水纹般轻轻荡漾起来。下一刻,一道略显慵懒随性,却又不失恭敬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着在座几位长辈行礼,“酒柩见过柳伯、余师伯、李师伯、柳姨。”
“来的正好。”余苍渊身侧的神秘人也顺势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枯槁却目光锐利如鹰隼的面孔,他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示意酒柩不必多礼,“说说你那边探查到的情况。”
“根据这段时间的暗访,在冀州的中部、南部以及西部,都有月影司成员活动的痕迹。他们行事诡秘,所用功法诡异莫测,与记载中丝主的手段极为相似。”酒柩站直身体,脸上惯常的散漫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沉稳,“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天衍圣教对于在其势力范围内出现的月影司之人,非但没有严厉清剿,反而……多有回护、遮掩之意。”
“此外,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金阳宗宗主与天衍圣教教主,不久前曾秘密同时现身于沪芏城,以及钧天古门废墟。两人似乎在废墟中急切地寻找着什么。”酒柩略作停顿,抛出了一个更令人费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