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阴瞳之殷商气运守秘人

第2章 见到爷爷

“可不是嘛!”

爷爷在床沿坐下,掏出他那杆磨得油亮的铜烟锅,慢悠悠地往烟袋锅里塞着金黄的烟丝,

“三九天,河面都结冰碴子了,她也要烧一大锅热水,坐在院里搓衣服,一洗就是小半天,手指头冻得通红也不肯停。”

他划着火柴点燃烟叶,嘬了一口,灰白的烟雾从他缺了门牙的嘴里丝丝缕缕地漏出来,

“有回我看她洗得久了,想帮忙涮涮衣服,差点挨了她一棒槌。”

爷爷摇摇头,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她说洗衣服的时候最忌讳旁人插手,要是涮洗的脏水点子溅到刚打上肥皂的干净衣服上,那一盆水就白费工夫了!”

记忆里,夏天的日头毒辣辣地晒着,奶奶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葡萄架投下的那片难得的阴凉里。搓衣板、肥皂盒、毛刷子,在青石板地上摆得整整齐齐。谁要是扛着锄头从旁边过,脚步重了带起一点尘土,她立刻就会扬起嗓门:

“没长眼啊?我这衣裳刚过第三遍清水!”

正说着话,院墙外头传来收废品那熟悉的吆喝声,拖着长腔:

“收——废铁烂铜,旧书旧报——”

爷爷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他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子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声:

“来,木生,搭把手,攒了半年的铁皮、废铜丝啥的,沉得很。”

帮着把沉甸甸的废铁袋搬出去后,爷爷又转身从里屋抱出一个沉甸甸的粗陶罐子,罐口用厚塑料布和皮筋扎得严严实实。他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堂屋的地上,揭开封口,一股浓郁的、带着时间沉淀的咸酸气味弥漫开来。

“你瞅瞅,这罐腌芥菜疙瘩,还是你奶前年入冬前腌下的,”

爷爷指着罐子里酱色发亮的咸菜,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味儿正着呢,还能吃两顿好的。”

我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陶罐外壁那层厚厚的、结晶的盐渍,凉凉的,涩涩的。

“爷爷,俺奶……都走三年了……”

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走了也是你奶!”

爷爷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他又指了指墙角一个装着半袋深红色花椒的小布袋,

“这是 秋天时我从咱家门前那棵老花椒树上新摘的,晒得透透的。她腌菜离不得这个,别人做的,总觉得差点意思,少了那股子冲劲儿。”

傍晚时分,我和爷爷搬了小马扎,坐在枝叶繁茂的葡萄架下。一人捧着一碗温热黏稠的小米粥。晚风掠过葡萄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一串串紫得发黑的葡萄在渐浓的暮色里轻轻晃悠。爷爷捧着他那只碗沿缺了个小口的粗瓷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碗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旁边矮凳上的老式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豫剧,婉转的唱腔在小小的院落里流淌。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奶奶坐在那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前,举着沉重的棒槌,“嘭、嘭”地捶打着石板上的湿衣服。棒槌敲打的闷响,夹杂着她中气十足的唠叨和责备,还有爷爷低着头、默默喝粥的侧影……这幅画面,在豫南平原无数个悠长而燥热的夏天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刻进了时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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