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的风,仿佛凝固成了无数根看不见的冰针,刺得陈方浑身发僵。
“丹神教”……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来自九幽的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炸裂,将他残存的理智与侥幸冲击得粉碎。
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那座小巧精致的湖心亭,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座囚禁着他和三族兄的华丽牢笼;亭外环绕的翠竹,则变成了一根根冰冷的栅栏,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老祖宗将他单独叫入密室,那位平日里在风火坊说一不二、威严如山的老人,脸上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那是敬畏,是恐惧,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方儿,记住,陈家攀上了一棵通天大树……”
“那位前辈,只是站在那里,我甚至连催动神识去探查的勇气都没有……那感觉,就像一只蝼蚁,在仰望一座深不见底的渊海……”
筑基期大修士!
当时的他,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分量。
而现在,当这五个字与“刘三”、“丹神教”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时,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温度。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引狼入室,什么手段狠辣,什么有恃无恐……全都是他可笑的自我揣测。
这盘棋的棋手,从来就不是他三族兄陈三。
陈家,风火坊,甚至是他这位心机深沉、智计百出的三族兄自己,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而那个叫刘三的散修,或许就是那位真正的棋手,随手落下的一枚看似不起眼,却足以搅动全局的棋子!
一种巨大的、被支配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陈方的心脏,让他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时,陈三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寒潭深处,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以为,我们陈家凭什么敢跟铁家那群疯子叫板?”
陈三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空无一物的棋盘上,仿佛在复盘一场看不见的厮杀。
“凭我们这几十年来积攒的家底?
还是凭老祖宗炼气后期的修为?
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这些东西,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不知是在嘲笑陈方,还是在嘲笑陈家自己。
“是丹神教。”
陈三缓缓吐出这三个字,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凝重,反而多了一种陈方无法理解的……狂热。
“是丹神教暗中赐下的那几张丹方,才给了我们陈家……一个拼死一搏的机会。”
是的,你没听错,是拼死一搏的机会。
陈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南岭,所谓的修仙,不过是一场少数人的盛宴。
功法、丹药、法器、灵脉……所有能让修士变强的东西,都被那高高在上的五大势力死死攥在手里,连一丝残羹冷炙都不愿轻易流出。
对于他们这些小家族和更底层的散修而言,修炼之路本就举步维艰。
更可悲的是,他们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潜力、燃烧精血的禁术秘药,那些威力巨大、能够越阶伤敌的符宝法器,全都被五大势力严格管控。
这导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南岭的战斗,几乎不存在奇迹。炼气一层对上炼气二层,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底层修士,根本没有能撼动上层修士的底牌。
他们就像是被圈养在牧场里的羔羊,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生长,绝不允许长出能威胁到牧场主的獠牙和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