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问话,像是溺水者伸向水面的最后一根手指,带着不甘,带着挣扎,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奢望。
刘民问完,便死死地盯着王寿,院中晚风带来的凉意,仿佛都渗透进了他的骨髓里。他已经做好了被无情嘲笑,甚至是被彻底无视的准备。
然而,王寿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双带着戏谑与俯瞰众生之意的眸子,在听到刘民这个问题后,竟是微微一凝。他脸上的玩味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一种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审视。
他看着刘民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那张因紧张而绷紧的年轻脸庞,看着那副即便身处绝境也未曾彻底垮掉的脊梁。
然后,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讥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真正兴味的轻笑。
“有。”
一个字,从王寿的薄唇中吐出,清晰,干脆,如同金石交击,又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寂静的空气中,也砸在了刘民即将停跳的心脏上!
有!
竟然真的有!
刘民的身体猛地一颤,那股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冰冷绝望,仿佛被这个字瞬间击穿了一个窟窿。一道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光,从那窟窿中投射进来,让他几乎快要窒息的肺部,重新灌入了新鲜的空气!
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王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竖起一根手指,那轻松的姿态,像是在逗弄一只看到了食物,却又吃不到的笼中困兽。
“方法是有,但对你这种人来说,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王寿踱步到石桌旁,重新坐下,给自己斟了半杯残酒,那酒液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据我所知,想要在没有护脉丹的情况下,承受灵力精纯带来的经脉冲击,无外乎两种途径。”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特有的散漫,“第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叫‘天生’。”
“天生?”刘民下意识地重复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洗耳恭听。
“不错,天生。”王寿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摇曳的月影,“总有些生灵,生来便得天地钟爱,是上天的宠儿。他们天生经脉之坚韧、之宽阔,远超常人。寻常修士视为畏途的灵力冲击,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这种幸运儿,即便没有护脉丹,修行速度也一日千里,是我们这些需要依靠丹药外物的人,永远也比不上的怪物。”
王寿的语气平淡,但刘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是啊,连王寿这种出身五大势力的天之骄子,在提及那种“幸运儿”时,都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可见其不凡。刘民苦涩一笑,他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是那种人。若真是天生异禀,他又何至于在炼气期蹉跎这么多年。
“那第二种呢?”刘民追问道,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个可能上。
“第二种嘛……”王寿呷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的弧度,“那就更‘简单’了,靠天材地宝来后天改造。传说中,有一些神物,如‘太岁龙涎’‘九窍石髓’‘万载空青’……任何一种,只要能得指甲盖那么一小块,融入己身,便能伐毛洗髓,脱胎换骨,让你的经脉变得比法宝还要坚韧。”
他说着,抬眼看向刘民,那眼神中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可这样的天材地宝,先不说它生长在何等凶险的绝地,万载难逢。就算真的走了天大的运气,让你在路边捡到了一块……”
王寿的身子微微前倾,眼角一眯,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赤裸裸的恶意:“你觉得,就凭你,真的能保住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刘民刚刚燃起希望的心脏,然后狠狠一搅!
保得住吗?
答案不言而喻。
一件能让修士脱胎换骨的天材地宝,其价值,恐怕比一百颗、一千颗护脉丹还要珍贵!一旦消息泄露,别说金丹真人,恐怕连那些传说中的元婴老祖都会闻风而动。他刘民,一个连筑基期铁卫都疲于奔命的炼气修士,拿什么去保?
恐怕宝物还没捂热,自己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带着苍月洞天的秘密,都可能被一同挖出来!
刚刚升腾起的希望,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刘民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煞白。
看着刘民那副从云端跌落谷底的表情,王寿似乎心满意足了。他靠回椅背,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舒畅的轻叹。
院中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死寂。
刘民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他感觉自己被王寿玩弄于股掌之间,对方先是给了他一丝希望的火苗,然后又亲手用一盆冰水将其浇灭,欣赏着他垂死挣扎的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