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愉秋!
当这两个字如同烙铁般烫在刘民的脑海中时,他感觉自己刚刚从妖兽口中逃生的那点庆幸,瞬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上还沾染着铁羽鹰温热的血液和内脏碎屑,那股浓重的腥臭味,此刻却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彻底压制。那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成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了多久?
这两个问题像两柄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刘民的心脏!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施展分身术,看见了分身被金光洞穿后化作灵力光点溃散的全过程!
分身术!这几乎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神通,是他敢于在刀尖上跳舞、一次次从险境中攫取利益的最大依仗!如今,这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一个比刚才的妖兽危险十倍倍的“人”眼前!
一瞬间,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毒草般从刘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杀了他!灭口!
只要他死了,自己的秘密就还是秘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刘民扣在储物袋上的手指肌肉猛地绷紧,体内刚刚平复的灵力再次暗流涌动。他甚至开始在脑中疯狂推演,自己现在暴起发难,有没有机会。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息,就被一股更深沉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浇灭。
杀他?
刘民的余光瞥见铁愉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杀气,没有威压,只有一种猫看老鼠般的、纯粹的戏谑与玩味。
他连对方是怎么出现的都不知道!刚才对方站在那里,神识扫过,竟是一片虚无!这种境界,这种手段,自己拿什么去杀?
恐怕自己的手刚一动,下一刻,步上分身后尘的,就是自己的本体。
不,甚至会更惨。分身只是灵力溃散,而自己,会被他用一种想象不到的方式,虐杀至死。
刘民紧绷的身体,在想通这一切后,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瞬间松垮了下来。他眼中的那一丝疯狂杀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认清现实后,一种近乎卑微的顺从。
“倒是你,刘民,几个月不见,长进不小。连这妖兽都能单独猎杀了。”
铁愉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调调,但落在刘民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侥……侥幸而已。”刘民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回应道,“全凭运气,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不敢提对方是怎么来的,也不敢问对方看了多久。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多余的试探,都是在挑衅对方的耐心,都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运气?”铁愉秋轻笑一声,缓步走到了巨坑边缘,低头看了一眼那被肢解得不成样子的鹰尸,啧啧称奇,“虽说我没看到战斗见过,可你身上看似狼狈却分毫无损。”
“看来,你在风火坊,学到了不少‘好东西’啊。”
最后那句“好东西”,铁愉秋的语气微微加重,意有所指。
刘民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果然什么都看见了!包括自己用分身术试探陷阱的全过程!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凡人,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底牌,在对方面前都成了一个透明的笑话。
“说笑了。”刘民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态,“我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不过是萤火之光。”
“哦?是吗?”铁愉秋不置可否,他似乎对坑底的尸体失去了兴趣,目光重新落回到刘民身上,那玩味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漠。
“既然你还有空在这里猎杀妖兽赚外快,想来在风火坊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刘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躬身道:“不敢!刘民时刻不敢忘记家族的嘱托!”
“很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行。”铁愉秋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清冷肃然:“奉刑堂长老命令,风火坊近期将从燕山购入一批重要物资。你的任务,就是打探清楚这批物资交易的具体时间、护送人员的配置,以及……交易的物品清单。”
“这……”刘民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然而,铁愉秋根本不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把事情办好,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办砸了……”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铁愉秋的身影仿佛一道青烟,在原地晃动了一下,便突兀地消失在了树林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空旷的巨坑上空回荡。
“我等你的消息。”
“……”
刘民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石雕。
直到山林间的风吹过,将铁愉秋最后那句话的余音也彻底吹散,他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污,又看了看脚边那被自己视若珍宝的鹰喙和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