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秒已过,他已力竭,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朱浪即将被魂钉击中、形神俱灭的瞬间——
异变,又生。
并非来自朱浪,也非来自秦雪或皎玉墨。
而是来自……那一直静立在山坳入口岩石上,背对战场,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甚至对朱浪方才那番“拼死反击”也毫无反应的——
盛云。
他依旧没有转身。
只是,握着那柄黝黑匕首的右手,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指尖,轻轻拂过匕首那幽暗的刃口。
下一刻。
一道细如发丝、淡若烟缕、却仿佛能切割光线、吞噬声音、散发着最纯粹“寂灭”与“虚无”意境的——幽紫色刃光。
无声无息地,自他指尖萦绕的阴影中,飘荡而出。
并非斩向那袭向朱浪的“蚀骨阴魂钉”。
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与灵性般,划过一道诡异莫测的、仿佛预判了所有轨迹的弧线。
后发,而先至。
轻轻地点在了——
那枚即将射中朱浪的、灰黑色的“蚀骨阴魂钉”的……最核心、也是能量结构最不稳定、即将爆发的那一个“点”上。
叮。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仿佛冰晶破碎的脆响。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那幽冥鬼修)难以置信、甚至茫然的目光中——
那枚足以重创甚至灭杀筑基修士的歹毒魂钉,如同被最精密的解剖刀,从内部最脆弱的“节点”处,被轻轻“点”破了平衡。
没有爆炸,没有黑气四溢。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碎成了最细微的、黯淡的灰色光点,随即,被那幽紫色的刃光一卷,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湮灭、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歹毒的邪术,而只是一个一触即破的、虚幻的泡沫。
静。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山坳。
冰魄宗老者的冰矛僵在半空。
“暗影”金丹杀手止住了冲势。
秦雪的冰莲缓缓消散。
皎玉墨捂着胸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
那幽冥鬼修兜帽下的幽绿鬼火,剧烈地跳动、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也绝对无法理解的事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朱浪,保持着以剑拄地的姿势,怔怔地抬头,看着头顶那消散的灰色光点,又缓缓转头,看向山坳入口处,那个依旧背对众人、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灰尘的、黑衣少年的背影。
刚才……是盛云出手了?
以那种……轻描淡写、却又诡异到令人心底发寒的方式,救了他?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聒噪。”
盛云那沙哑、冰冷、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风中刮来,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山坳。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了。
他说的是……“聒噪”。
是在说那魂钉?还是在说这场厮杀?亦或是……别的什么?
完这两个字,盛云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阴影中的墨迹,缓缓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那块岩石之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股残留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幽紫气息,和方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深的恐惧与决断。
冰魄宗老者与“暗影”金丹杀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忌惮与退意。
那个黑衣少年太诡异,太强了!
强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继续打下去,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
“撤!”
两人几乎同时低吼,再也顾不得什么任务、仇恨,身形暴退,化作流光朝着来路疯狂逃窜!
连重伤的同伴和那幽冥鬼修都顾不上了。
那幽冥鬼修也如梦初醒,怪叫一声,化作一团灰黑雾气,就要遁走。
然而——
“想走?”
秦雪的眼眸中寒光大盛,她岂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玉手一扬,冰晶长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贯天长虹,后发先至,瞬间追上了那团灰黑雾气,狠狠刺入。
“啊——!” 雾气中传来鬼修凄厉的惨叫,随即轰然炸开,彻底消散。又一名金丹,陨落。
剩下的那名重伤的“暗影”筑基杀手,也被皎玉墨强提一口气,补上一剑,了结性命。
战斗,在盛云那惊鸿一现的出手后,以一种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山坳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未散的血腥味,满地的狼藉,和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朱浪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拄着它,勉强站稳。
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经脉的剧痛让他几乎要晕厥。
但他死死咬着牙,目光却异常明亮,看向盛云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劫后余生、神色复杂的皎玉墨、秦雪,以及惊魂未定的柳如风父女。
他做到了。
虽然主要靠盛云那匪夷所思的一击定鼎乾坤,但他至少……不再是纯粹的旁观者或累赘。
他干扰了敌人,为秦雪创造了机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引发盛云出手的那个“引子”?
他不知道盛云为何出手,是因为他那番“不自量力”的举动?还是因为别的?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又活下来了。
而且,他内心深处,那股被幻境宣泄后、又被生死搏杀再次淬炼的、名为“不甘”与“求生”的火焰,似乎燃烧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了。
他擦去嘴角因强行催动“灵种”和过度发力而溢出的鲜血,对着皎玉墨和秦雪,露出一个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来……暂时安全了。”
皎玉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除了震惊,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难以言喻的审视与认可。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清理一下,尽快离开。”
秦雪也收剑回鞘,眼眸在朱浪那苍白却坚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柳如风扶着女儿,对着朱浪,重重地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山坳外的黑暗中,一双幽紫色的眼眸,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静静地注视着篝火旁那个拄剑而立、明明虚弱不堪、眼中却仿佛有火在烧的青年身影,许久,才缓缓阖上,彻底融入无尽的夜色。
前路,依旧未知。
但有些东西,已然在血与火、绝望与反击中,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