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从陈舒雅眼中找出一丝戏谑或虚假，却只看到一片灼人的赤诚。
原来那些“笨拙”的靠近，那些“天真”的依赖，那些关于“清曦”的苦恼……全都是冲着她涂山容容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极其细微地，从她紧绷的心弦缝隙中钻出。
她下意识地想端起茶杯掩饰，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颤抖。
陈舒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再逼近，也没有再说话，仿佛在给予她消化这一切的时间。
但那眼神里的光芒，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
涂山容容垂眸，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倒映出自己此刻不再完美平静的面容轮廓。
她想起苦情树下那份让她无措的真诚，想起对方一次次毫不设防的靠近，想起自己心底那丝因算计而生的、却日益增长的愧疚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触动。
精于算计的千面妖容，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用算计来衡量和应对的局面。
拒绝吗？以涂山二当家的身份，以智谋闻名的大妖，她有一万种方式可以优雅而彻底地拒绝这份感情，并将所有潜在的麻烦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抗拒。
那声音来源于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来源于那份笨拙却真实的炽热，来源于自己那颗沉寂已久、似乎因此而微微悸动的心。
良久。
久到一杯热茶都快凉透。
涂山容容终于缓缓抬起头，重新对上了陈舒雅的目光。
她眼中的震惊和波澜已经被压下，恢复成了一片深沉的、看不清情绪的碧色深潭。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异常清晰。
“涂山容容……可并非什么容易相处的人物。”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心思深沉，算计良多，或许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这是在给她，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权衡利弊的机会。
陈舒雅闻言，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那笑容里带着无比的释然和喜悦，仿佛等待已久的花朵终于迎来了期盼的阳光。
“我知道啊。”
她回答得飞快，眼神灼灼，带着一丝狡黠和无比的坚定。
“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涂山容容。聪明的、厉害的、会算计人的、偶尔还会有点小愧疚的……全部的涂山容容。”
她的直白再次让涂山容容语塞。
看着眼前人那双映着自己身影、亮得惊人的眼睛，涂山容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智谋和算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妥协，一丝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重新端起那杯微凉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目光落向亭外明媚的阳光，声音轻缓却清晰地响起：
“既然如此……”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转回头，看向因为等待而微微屏住呼吸的陈舒雅，那双睁开的碧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
“后日的午后，若你得闲，或许可以……再来尝尝妖馨斋新出的点心。”
没有直接的“好”或“同意”，但这句带着应允和未来期许的话，对于涂山容容而言，已是所能给出的、最明确的答复。
陈舒雅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点亮，她几乎是跳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
“好！一言为定！”
阳光洒满亭子，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茶香与隐约的桂花甜香混合，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苦情巨树的方向，似乎有更多的花瓣随风飘起，朝着这片天空悠悠荡荡地飞来，仿佛也在无声地祝福着这一刻。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