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律者还跪在原地，指尖深深抠进焦黑的泥土里，仰头望着悬在天际的金色巨剑，像一尊等待裁决的雕塑。
命运的重锤即将落下，一如当年在西伯利亚面对那枚核弹时的绝望——只不过那一回，身边还有塞西利亚的体温相护，而这一回……
她恍惚间想起，原本是可以有一个机器人陪在身边的。
可那个家伙，好像为了自己，已经化作漫天飞溅的银色碎片了。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轮转。
这重活一世的日子，实在短暂得可笑。
在西伯利亚那次失控的暴走中，她斩下了齐格飞的胳膊，又杀了一群围堵的女武神；
第二次苏醒是在长空市，第一次遇见那个奇怪的家伙——
明明很讨厌，却又莫名地舍不得他从视线里消失。
后来被他忽悠进那个奇怪的空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絮絮叨叨地劝自己放下仇恨，别再随便杀人。
她当时只觉得荒谬：她是空之律者，是神的代言人，凭什么要听一个人类的摆布？
可当他把那些血淋淋的证据摆在自己面前，把她刻意忽略的真相撕开在阳光下时，哪怕嘴硬到极致，心底也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认可了他的话。
可惜，一切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就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景舟打断了。
也是从那时起，看着那个一次次被打趴下、却又一次次站起来的身影，看着他执拗地想把自己从崩坏的泥沼里拽出来，甚至不惜用身体硬抗她的亚空之矛，她心底竟莫名地泛起一丝动容。
他阻击她的每一次攻击，倒下的每一次，又重新站起的每一次，都在为她体内那个叫琪亚娜的女孩争取生机。
真让人羡慕啊。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在自己被当作实验体折磨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像这样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
可没有，从来没有。
反倒是她最看不起的、那个天真愚蠢的“半身”，却拥有了这样的守护。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她曾千百次告诉自己，只要愿意，随时能杀了那个机器人，有能力，也有决心。
可真到了能下手的时刻，却总是在犹豫中错过了——
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再后来，就是被塞在后座的日子。
看着琪亚娜那个蠢货每天傻呵呵地到处找“景舟”，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对力量毫无渴望，活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她心里既有嫉妒，又有说不出的别扭。
她羡慕那份无忧无虑，却又放不下自己背负的一切。
那些清晰的记忆，像一道道生锈的枷锁，把她困在原地。
她选了最简单的办法——复仇，以此来削减心中的怒火。
景舟不是说过吗？
这是他们欠她的。
然后，就到了这里。
聊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打了一场混乱的架，最后……
她想过自己会被击败，重新被关回那个暗无天日的意识角落；
也想过自己会赢，然后把那个景舟拆成零件——
反正他现在是机械生命体，死不了的，不是吗？
可当看到那个身影第一次挡在自己身前，第二次为了自己冲向那柄足以撕裂天地的巨剑时，她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没有快意，没有轻松，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孤独与悲伤——
好像这世上唯一一个稍微懂她的人，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空之律者仰着头，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液体在闪烁。
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憋了回去——
女王怎么可以流泪？
她就这么蹲坐在焦土上，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终局。
或许是再度被封印，或许是彻底消散。
如果运气好，大概不会再被哪个野心家挖出来，重新拼凑成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吧？
不过……好像都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