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语气平静,把鼓槌收回。
没有多解释,也没有明显沮丧。
大家都听得出来,那不是准备不充分,而是熟练度还不够。
作为键盘手的副部长离开了他的位置,上前拍了拍时昭的肩,“不过你能来就挺让人意外了,九月份的活动,本来也不着急。”
“下一次应该就能打顺了。”
主音吉他手顺手关掉了节拍器,也走到了时昭的身边。
“我尽量。”
时昭看着面前那一整套架子鼓,眼里没有太多起伏,只是把位置重新摆好,像是想再打一遍刚刚失误的那一段。
“时昭,你记得锁门。”
“我们可能要先走了。”
“嗯,下次见。”
乐队成员陆续散开,离开前有人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鼓后的人。
时昭没出声,只是手里又敲了几下。
那是副歌最后那四连击。
他试着重新走了一遍节奏,还是偏了点。
不是太明显,但偏了。
“嗯……”
他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口气,把鼓槌横放在腿上,低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等最后一个同伴离开时,门口的光也熄了。
窗外夜色沉下来,玻璃上映出他坐在鼓后的影子,安静,低着头,却也执拗地专注着。
他没立刻起身,而是坐在那套熟悉的架子鼓前,指尖微动。
手心刚才打鼓的位置有些微微发热,一路透到虎口,像是鼓面反弹回来的余震仍残留着。他垂眼看了会儿,指节有些泛红,握鼓槌握得太紧。
“还是不太行啊。”
他低声说了句,没有人回应,练习室里静得能听见风扇的低鸣和他自己吐气的声音。
时昭重新举起鼓槌,没开节拍器,只是靠记忆去找副歌尾段的节奏线。
他敲得很轻,像在复述一段熟悉又尚未真正掌握的句子。
一声又一声,节奏还在,落点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
教学楼外的草坪早已没了人影,值班的灯光将长廊照得空荡荡的,角落的窗反映出他自己的脸,隐在玻璃后,若有若无的影子,眼神带着一点疲惫,又倔得很。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很短。
然后放下鼓槌,把椅子推回原位,站起身来。
小老头当年离开地很快,也突然,等时昭打完比赛,只剩下别人替他转达过来的一句,“有些时候放过自己,别总把事看得那么重。”
那句话他记到现在。
是因为那句话,重新从小孩做起,时昭学会了说“都可以”,“听你们的”。
也是因为那句话,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逼自己拼命,也尽量不和谁或者什么事情,较劲。
可他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安慰,还是失望。
明明那时候,小老头最想看的,是他站在世界的赛场上。
但磕磕绊绊,浑身是伤,身后满是争议。
而小老头,在那段最混乱的日子里,病得越来越重,甚至还受到了波及。
他没能保护好那个把他带上球场的人,连病房都被镜头闯了进去。
一台摄像机,怼到了癌症晚期病人的面前。
他以为小老头是……
他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手里的鼓槌,忽然觉得,也许那句话的意思,他现在有些懂了。
轻声道,“所以……你其实不是对我失望透顶,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