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歪斜,却如刀刻。
她将布条藏入发髻夹层,紧贴头皮。
随后,从药囊最深处取出三根银针,轻轻插入绣鞋暗格。
针尖朝上,只待破皮便能刺入脚掌,制造剧痛与混乱——若入府后被识破身份,她便以毒血溅敌,宁死不辱。
祖父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响起:“医者可救苍生,亦可令鬼神避道。你既学了这身本事,就别怕脏了手。”
她闭上眼,呼吸渐稳。
外面锣鼓喧天,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听说那王爷早咽气了,就等这冲喜的来收尸。”
“严家这丫头可惜了,医术那么好,偏生是女的。”
“女的?女的就该嫁人生子,学什么医?冲喜正好,死了也干净。”
严冰雪听见了。
她没睁眼,只是嘴角微微一扬,冷得像霜。
轿子行至半途,忽地一顿。
外头传来家丁低声喝问:“何人拦轿?”
无人应答。
片刻后,一只芦花大公鸡扑棱着翅膀,从路边草丛跃出,直冲轿顶,昂首啼鸣三声,又飞身跃走,快如疾风。
严冰雪猛地睁眼。
那鸡羽色鲜亮,眼神灵动,竟似通人性。
它飞过时,翅尖扫过轿帘,留下一道细微划痕。
她心头一震,却未动声色。
那鸡为何拦轿?为何只鸣三声?为何偏偏从左侧草丛跃出?
她迅速回想祖父笔记中一句残言:“冲喜之日,风起于东,鸡鸣三声,乃天机将变之兆。”
风起于东,鸡鸣三声今日吉时,日出正东。
她盯着那道帘上划痕,忽然低笑出声。
或许,这世道真要变了。
轿子继续前行,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一座朱门前。
鼓乐齐鸣,红绸高挂,王府门前宾客寥寥,倒像是办丧事的排场。
两名礼官立于阶前,手捧香烛,神色木然。
严冰雪深吸一口气,缓缓掀起轿帘一角。
朱门如血,门环似兽。
她望着那扇门,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等着她踏入,等着她死去。
她没有下轿。
而是缓缓抬起右手,将袖中毒粉贴于掌心,五指收紧,指甲刺入皮肉,血与毒交融,渗入纹路。
她低声,如咒如誓:
“若要我命,便以毒血为墨,写我姓名。”
“我严冰雪,不为冲喜而来。”
“我来,是为自证女子之命,从不由人摆布。”
风起,帘动,她终于抬脚,踏出轿门。
一只芦花大公鸡立于门侧石狮之上,歪头看她,忽然扑翅,落下一根羽毛,正落于她鞋尖。
她低头,踩住。
一步,踏入朱门。
身后,无人送嫁,唯有风卷残叶,如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