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的土还沾在严冰雪的靴底，带着昨夜雨水泡过的湿气。
她蹲在西北角那片新翻的泥地上，指尖捻着一片毒芹叶，汁液泛青，气味刺鼻。
风宝站在石墩上，翅膀一抖，将夜明珠衔在喙中，光晕扫过地面裂痕。
“不是药童种的。”她将叶片碾碎，抹在银针尖上，针身微微发黑。
“迷心露，和虫体神经毒素同源。”
风宝咕哝一声，爪子在石墩上划了三道。
她没说话，挥铲掘土。
铲尖触到松软处时，脚下泥土骤然塌陷，碎石滚落，露出半截石阶，向下延伸，隐没在黑暗里。
风宝翅尖掠过土层，忽然一啄，叼起半片布角。
焦黑边缘，质地粗韧，与刺客首领暗袋上的残片一模一样。
尉迟逸风从她身后走近，玄色衣摆垂落坑沿。“你打算下去？”
“毒芹不是摆设。”她收铲入囊，从腰间取出一小包嗅灵粉，“有人要毁掉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他没拦她。
她将粉末吹向坑口，细尘飘入暗道，瞬间泛红。
风宝率先跃下，夜明珠照亮石壁。
壁画层层叠叠，皆是女子着祭服跪拜，手托香炉，炉中火焰呈青蓝色，不燃物，只腾烟。
那些女子面容模糊，唯衣饰纹样清晰，严家医女独有的云纹袖边。
尉迟逸风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她皱眉：“怎么？”
“香。”他声音压低，“燃魂引。”
她一怔，随即从药囊取出另一包灰粉，撒向空中。
粉末遇香即燃，显出淡红轨迹，如血丝游走。
她眼神一沉：“冷心灰开国医女陪葬香料。”
“你祖父笔记里提过。”他松开手，“此香通幽冥，非祭祀不得用。”
“现在有人在用。”她盯着壁画，“而且，不止一次。”
风宝已飞至前方，停在一扇青铜门前。
门环为蛇首衔环，锈迹斑驳，但门缝边缘光洁，似常有人开启。
它用喙轻啄，空响回荡，像是门后空无一物，又像藏着深渊。
尉迟逸风抽出折扇，扇骨轻敲门缝。
锈屑簌簌而落，但他立刻察觉不对，“非百年之锈，最多三月。”
严冰雪上前，袖角无意擦过门缝，一股热意窜上皮肤，布料竟微微发烫。
她不动声色，撕下一片藏入药囊。
“门后有香火气。”她说，“腐蚀性强，能蚀布，也能蚀骨。”
风宝跳开两步，爪子在地上划了两道，又指向门环下方。
她蹲身细看，发现门底缝隙极窄，却有细灰飘出，随气流缓缓旋转，如香烟缭绕。
她取出玉盒，掀开一角。
三条干瘪毒虫并列其中，编号“七九二”“七九三”“七九四”。
她捏起最瘦小的一条，投入门缝边缘。
虫尸刚落地，青烟便从地面升起，铜管在热气中扭曲，数字熔化，化作一道黑痕。
“消迹。”她低声道，“香火能抹去编号。”
尉迟逸风盯着那扇门：“有人在清理邪教痕迹。”
“不是清理。”她摇头，“是转移。编号虫是活体密探，若被焚毁，信息本该中断。”
“但现在，它们被引到这里说明幕后之人知道它们的存在，也知道它们已被控制。”
风宝突然扑翅后退，发出短促啼鸣。
她抬手示意尉迟逸风别动，自己缓缓伸手，探向门环。
指尖将触未触时，风宝猛地冲来，一爪拍在她手背，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掀退。
“你干什么！”她怒视。
风宝不退，翅膀张开，挡住她与门之间。
它低头啄了啄地面，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一缕青烟，正缓缓盘旋上升。
尉迟逸风蹲下，扇尖挑起一缕烟气。
烟不散，反而缠绕扇骨，如活物般向上攀爬。
他冷眼一扫，折扇猛然合拢，烟气“啪”地炸开，化作点点火星。
“有禁制。”他说。
她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针，沾了点唾液，轻轻插入裂纹。
针身刚没入半寸，便发出“滋”地轻响，冒出白烟。她迅速拔出，针尖已发黑。
“蚀神针。”她冷笑，“谁碰谁疯。”
风宝咕哝两声，突然转身，用喙和爪子合力推开门环下方一块松动的石砖。
砖后藏有一枚铜匙，样式古旧，柄端刻着半朵梅花。
她拾起铜匙，插入锁孔。
“咔。”
门开。
祭坛呈圆形，四壁无窗，中央一座青铜鼎，鼎中青焰跳动，不温不热，却让空气泛起波纹。
鼎底刻字清晰：“永宁三年，医女严氏殉国”。
严冰雪脚步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