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前行。雾渐稀薄,山势陡峭,马车难行,只得弃车步行。
至午时,终于抵达南岭驿站。
驿站大门虚掩,门轴吱呀作响。
尉迟逸风抬手止住队伍,独自踏入。
屋内桌椅倾倒,粮袋被割开,米粒洒满地面。灶台冷灰,水缸干涸。
“有人来过。”他抽出剑,逐一检查房梁、床底、地窖入口。
严冰雪蹲在马厩前,拨开稻草,露出一匹倒地的驿马。
她剖开马腹,取胃液滴入玉皿,药液泛起墨绿泡沫。“是‘断续草’,本地才有,江湖人少用。下毒者熟悉此地。”
尉迟逸风从后院水井取出一壶水,倒入杯中,投入一粒试毒粉,水色不变。“水没问题,但粮被毁,马中毒,是想逼我们连夜赶路,耗尽体力。”
风宝跳上灶台,用爪子刨开灰烬,忽然叼出半张焦纸。
严冰雪接过,辨认残字:“令至阻于道,若不成,便引蛇出洞。”
她目光一凝。
“他们不是想杀我们。”尉迟逸风缓缓道,“是想逼我们暴露行踪,引出背后之人。”
“谁背后?”严冰雪冷笑,“你那位皇帝表兄?还是兵部某个穿官服的贼?”
尉迟逸风未答,只将密令从袖中取出,指尖摩挲那抹蓝痕。
他知道,这纸令上的暗文尚未完全显现,而解密之法,正藏在她配的夜视膏中。
风宝突然跃上桌案,用喙将焦纸残片推至密令旁,爪尖轻点“引蛇出洞”四字,又指向密令上的蓝痕,鸣叫两声,短促而急。
严冰雪眯眼:“你是说这命令,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尉迟逸风将密令收回袖中,声音低沉:“若皇帝真信我,不会只派三人。若他不信我,更不会让我走。”
“所以你是棋子,也是饵。”她将药囊重新系紧,取出一枚新制毒针插入袖甲暗格,“那咱们就看看,谁先咬钩。”
夜幕降临,驿站燃起篝火。
侍卫轮值守夜,其余人歇息。
严冰雪靠墙而坐,手中银针不停穿引,将几味药草织入布条,制成新的避毒巾。
尉迟逸风立于门边,望着远处山脊,一动不动。
风宝蜷在梁上,羽毛收拢,却未闭眼。它右翼那根灰羽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什么。
三更时分,远处山林传来一声鸡鸣,不似寻常家禽,声调拖长,尾音上扬,竟似呼应那残碑上的“鸡鸣三声”。
风宝猛然睁眼,扑翅而下,直冲门外。
尉迟逸风拔剑在手,严冰雪抓起药囊紧随其后。
院中空无一人,唯有月光斜照,映出墙角一道新痕,是风宝爪印,深嵌入石,三道并列,与先前岩壁上的抓痕完全一致。
严冰雪蹲下身,指尖触到石缝中一丝黏液,凑近鼻端一嗅,瞳孔骤缩。
“这不是鸡鸣。”她低声道,“是人模仿的。”
尉迟逸风望向山林深处,剑尖垂地,划出一道浅沟。
风宝立于院中石墩,尾羽绷直,目光死死盯住东南方某处,忽然张喙,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长鸣清越如裂帛,震得檐角尘灰簌簌而落。
远处林间,一片芦花无风自起,缓缓飘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