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被风宝的鸣叫引回府门时,天边刚泛出鱼肚白。
他倚在马背上,斗篷沾满泥泞,肩头的血早已凝成暗褐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风宝扑腾着翅膀落在他肩上,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耳垂,像是在确认他还醒着。
两名暗卫刚把他扶下马,尉迟逸风便挣扎着推开他们,踉跄几步冲进内院。
药炉前,林婉儿正盯着那锅熬得浓稠的黑汁,见他回来,眼眶一红,却只低声说了句:“药还温着。”
尉迟逸风没应声,径直走到严冰雪榻前。
她面色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半枚漆黑如墨的莲瓣,指尖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将药送入她口中。
“这是……”林婉儿屏息。
“寒心潭底的黑莲心,老翁所授。”他声音沙哑,“半瓣引药性逆转,半瓣续命燃魂。若她醒不过来,这半瓣,我也不会再取。”
药入喉不过片刻,严冰雪的手指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林婉儿急忙探脉,指尖刚触到她腕间,便觉脉象由沉绝转为微动,虽弱,却已重新搏动。
“活了……”她喃喃。
尉迟逸风缓缓坐下,握住严冰雪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掌心。
那枚刻痕铜钱仍被她攥在手里,边缘已被汗浸得发亮。
风宝跳上床沿,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严冰雪的脸颊,又转头瞪了尉迟逸风一眼,仿佛在说:“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啄死你。”
半个时辰后,严冰雪终于睁眼。视线模糊了一瞬,看清床前人影后,她竟扯出一丝笑:“你这病秧子……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
尉迟逸风冷着脸:“你才是鬼样。”
她想抬手打他,却使不上力,只能哼了一声:“我死了,你连药都找不到,还不得真成废人。”
风宝在一旁咯咯两声,翅膀一展,爪子指向林婉儿袖口:“有东西藏着呢!”
林婉儿一怔,随即从袖中取出那截断箭。
箭尾布料上的鹰纹在晨光下清晰可见,红宝石缀成的鹰眼泛着冷光。
严冰雪眯起眼:“这纹样……不是李承乾亲卫的旗徽?”
尉迟逸风接过断箭,指腹摩挲着那颗红宝石,眼神骤冷:“三年前狩猎大典,他亲率鹰卫押阵,此旗随行。凡有此纹者,皆为心腹。”
林婉儿点头:“昨夜敌袭所用弩机,机括内刻有相同纹路。风宝从俘虏身上夺下的断箭,正是从那批弩上折下的。”
尉迟逸风将断箭置于案上,沉声下令:“调阅三日内出入‘悦来居’的记录,重点查一名常客——赵三。此人每逢谣言起必在场,且曾混入药堂外围,被严医女驱赶。”
林婉儿立即命人取来暗卫密报。
翻至第三页,果然记录着:“赵三,城南人,无业,常于悦来居饮茶,每旬三、六、九必至,每次停留不超过半个时辰。”
“时间精准得像报更。”严冰雪冷笑,“不是闲人,是传信的。”
尉迟逸风又道:“查他离店后行踪,是否与王府仆妇接触。”
不到一炷香,回报传来:赵三每次离开茶肆,皆与厨房采买的张嫂在巷口碰面,交一纸条,换一布袋,袋中多为药材残渣或废弃药渣包。
“药渣包?”严冰雪猛地坐起,“我前日发现药堂后院少了三个空药囊,原以为是仆妇拿去垫灶,竟是被拿去传信?”
尉迟逸风眸光一寒:“以药囊为信封,药渣为掩护,将密信藏于其中。张嫂每日采买,进出无碍,正好做中转。”
当即下令拘捕赵三。
搜其居所,在床板夹层中起获密信七封,字迹潦草却内容清晰:
“医女焚谣,民心动荡,宜加‘天谴’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