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
“你不问我为何做这些?”
“我若问,你便会说‘为大局’‘为稳定严家’。”他轻笑,“可我要的,不是你因责任留下,而是你愿意。”
风宝忽然从高处扑翅而下,落在桂树低枝,爪子一勾,抖落一串花瓣,随即又跃上更高处,背对二人,仿佛彻底消失。
园中只剩他们。
严冰雪低头,看着自己落在青石上的影子,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她想起他第一次能下床行走时,她扶着他,他手臂青筋暴起,额角冒汗,却咬牙不吭一声。
想起他为她挡下毒镖,肩头血流如注,还笑着说“这点伤,不如你扎我一针疼”。
想起她在医馆连救三人,回来时他默默递来一碗热汤,不说一句“辛苦”,却在她睡去后守到天明。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你要护我周全。可你可知,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尉迟逸风点头:“我知道。你怕的,是被人当成无用之人,是被家族当作弃子,是明明有能力,却被一句‘女子不得干政’堵住所有出路。”
她猛地抬头,眼中竟有一瞬震动。
他竟懂。
他竟真的懂。
“所以我不会只护你安危。”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我要护你的怒,护你的争,护你每一次想拔针、想出剑、想掀桌的冲动。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有人愿意站在你身后,不是因为你需要,而是因为——你值得。”
严冰雪指尖微微发颤。
她从不擅言情。
她学的是医,辨的是脉,解的是毒,不是人心。
可此刻,她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痛,却久违地热了起来。
她抬眼,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眉骨的轮廓,那道旧伤疤依旧清晰,却不再显得阴冷,反而像一道誓约的刻痕。
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而是真正地,嘴角扬起。
“若你真是贪图我那点医术,”她声音带笑,却依旧锋利,“我倒要收个天价诊金了。”
尉迟逸风一怔,随即也笑了。
他从未见她这样笑过,像冰层裂开一道缝,透出底下灼热的岩浆。
“你要多少?”
“十年。”
“什么?”
“你得活够十年。”她目光清亮,“少一天,我都不认这笔账。”
尉迟逸风望着她,良久,轻声道:“好。我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你愿意收诊金,我便一直欠着。”
风宝在高处忽然咕噜一声,翅膀微张,警觉地望向园外。
严冰雪笑意未收,却已下意识将银针滑入指间。
尉迟逸风依旧看着她,眼神未移。
月光下,二人并立桂树前,影子交叠,未动,也未语。
风宝突然振翅,爪子拍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