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动作没停。
“我不信那些话。”他说。
她这才抬起眼。
“但我怕……你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他走进来,玄色衣摆在昏黄灯下显得格外沉。他站在药柜前,离她两步远。
“你说过,这世道容不下一个太强的女子。”他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砸在地上,“所以我宁愿是你贪图权势——至少那样,你的野心还有归处。可你一次次救我、护我、信我……我开始害怕,你有一天会发现,我不值得。”
药杵停在石臼中央。
她放下杵,直起身,正对着他。
“尉迟逸风,我替嫁那天,以为你会死。”她语气平静,却像刀锋划过冰面,“我来,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施展所学。但后来我发现,你不是废人,你是藏锋之人。我陪你走到今天,不是利用,是选择。”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以为我在图什么?”她往前一步,“图你这个病秧子王爷的头衔?图你这半死不活的身子?图你府里这几间破屋子?”
他嘴角动了动,没反驳。
“我要真想掌权,早就能借皇帝的信任另立门户。”她冷笑,“可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值得。不是因为你有权有势,是因为你清醒、冷静、敢赌命去破局。你明明可以装一辈子病,躲在王府等天下大乱,可你选择了站出来。”
她指着桌上那堆药粉:“我每天在这里磨药,不是为了讨好谁,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该活的人死在我眼前。包括你。”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药粉从石臼边沿滑落的声音。
风宝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窗台,一只爪子搭在铁环上,另一只指向屋里。
“你们俩闷得像块石头。”它咕哝。
尉迟逸风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放在药臼边的手。
她的手很凉,指尖还沾着药粉。
“我不该怀疑你。”他说。
“你不是怀疑我。”她抽出手,却没往后退,“你是怕失去。”
他没否认。
她重新拿起药杵,继续碾药,语气淡了下来:“我不怕你怀疑。我只怕你不说。”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灯下投出一小片影子。
“以后有事,直接问我。”她说,“别自己憋着。”
“好。”
“还有,”她抬眼,“明天我要进宫复诊,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
“那就别穿这身丧气颜色,换件亮些的。”
他愣了一下,竟笑了:“你管得真宽。”
“不然呢?”她扬眉,“你是我的病人,还是我的夫君。哪个我都得管。”
风宝在窗外扑棱了一下翅膀,咕噜道:“她早说了,你就是她的人。”
尉迟逸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把最后一勺药粉倒入瓷罐,盖上盖子,轻轻拍了拍。
灯影晃了晃,映在墙上,两个人的影子靠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