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肩膀一塌，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
“张公公让我……把额外的粉倒进第三号药臼。”他喃喃道，“说是‘备用’。后来才知道，那批粉颜色更深，磨起来黏手……我以为只是陈年存货。”
“你见过他和外人接触吗？”尉迟逸风问。
“没见过面。”他摇头，“但他每月初七都会去西角门领一趟‘特供药材’，说是宫外老友赠送，从不走正式入库。有一次我撞见他拆箱，箱角印着一朵暗纹花，像是某个商号的标记。”
严冰雪眼神一凝：“哪种花？”
“像梅花，但花瓣尖细，像是雪里开的那种。”
她立刻提笔，在图纸旁记下线索。尉迟逸风则转向影卫：“立刻查尚药局近三个月所有非正式渠道进入的药材记录，尤其是初七前后。另外，调张德元近三年人事考评与俸禄发放明细，看看有没有异常支取。”
“不必查了。”严冰雪忽然道，“他敢让周某动手，说明信任此人。那么反过来，周某的存在，他也一定想尽快抹掉。”
尉迟逸风点头：“所以他今晚才会派人来取登记簿——不是为了销毁，是为了确认我们是否已经发现异常。”
“现在周某失踪，簿册失联。”她缓缓站起，“他会以为这只是个意外脱节，而不是我们已经顺藤摸瓜。”
风宝扑棱着跳回案头，歪头看着两人：“那咱们怎么办？放他继续装老实？”
尉迟逸风嘴角微沉：“不能动。一动，他就藏。让他以为一切如常，才能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所以我们还得继续送药。”严冰雪接道，“让御药房照常配制‘玉露丸’，封装、称重、递送，全部不变。只是——”
她转身取出一只密封瓷瓶，倒出几粒无毒替代丸：“从明天起，皇帝服用的药，全部替换。真正的毒丸，我们要留着当证据。”
“同时。”尉迟逸风补充，“让周某‘失踪’的消息慢慢传出去。就说他昨夜送档未归，可能畏罪潜逃。越乱越好，逼张德元做出反应。”
严冰雪将流程图卷起，收入袖中。烛光映在她脸上，眉宇间没有怒意，也没有得意，只有冷静如刃的专注。
“他以为自己藏得好。”她低声说，“其实从第一粒毒粉混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踩进了我们的局。”
风宝咕哝了一声，爪子勾住桌沿晃了晃：“等他发现自己被人反咬一口时，牙都该吓掉了。”
尉迟逸风走到门边，伸手推开门扇。夜风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他回头看了严冰雪一眼，声音低沉：“明日早朝之后，我会向陛下奏请增设‘御药巡检使’一职，专司监督药材流转。你觉得谁合适？”
她正低头整理药囊，闻言抬眼：“你觉得呢？”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你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安全的身份。”
她笑了下，将一枚银针插入囊中最后一格。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影卫低声禀报：“王爷，宫里来人，说陛下醒了，要见您。”
尉迟逸风应了一声，转身迈出门槛。严冰雪收好药囊，也跟着起身。风宝扑腾着飞上她肩头，爪子抓紧布料。
就在三人即将离开密室之际，尉迟逸风忽地停下，回头看向案上那本药渣登记簿。
“等等。”他说，“把周某鞋底的粉末送去化验，我要知道它除了青檀粉之外，还混了什么东西。”
严冰雪一顿，随即会意：“你是说，那毒……可能不止一种？”
尉迟逸风没回答，只是望着那本摊开的簿册，目光落在“焚烧量”那一栏的数字上。
烛火跳了一下，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