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着巷口,那匹黑马四蹄稳立,竟不惊尘不起声。黑袍人兜帽低垂,唯有一截下颌露出,线条冷得像刀削出来的一般。他手中长杖轻点地面,杖头双蛇缠月的雕纹在火光下泛着幽青光泽,仿佛活物微动。
严冰雪瞳孔一缩,手指悄然滑向袖中毒针袋。她没动,也没出声,只将尉迟逸风往亲卫盾阵里推了一把,低喝:“守住南口,谁也不许上前。”
亲卫们握紧兵刃,屏息凝神。可那黑袍人站着不动,连马都不曾换步,就像一尊从地底浮出的石像。
风宝蹲在她肩头,羽毛根根竖起,喉咙里滚出一声低鸣。它没扑,也没叫,只是死死盯着那人杖尖,爪子深深掐进她的衣布。
严冰雪目光扫过地上余烬,忽然发现火堆边缘的灰屑正微微颤动——不是风吹,而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缓缓朝那杖尖聚拢。她心头一凛,祖父笔记里的字句猛地浮现:**“引魂摄魄者,以灰为引,以息为索。”**
她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借风宝展翅遮挡视线的刹那,朝街尾一名隐在暗处的旧部使了个手势——三指虚扣,掌心向下,是“围而不攻”的暗令。
那人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身影悄然后撤。
黑袍人依旧沉默。忽然,他抬起左手,杖尖轻落于地。
一圈幽蓝波纹自杖头扩散开来,如水涟漪,无声无息漫向四周。亲卫们毫无反应,有人甚至打了个哈欠,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但严冰雪看到了。
她眼底一沉,立刻咬破指尖,血珠滴入药囊中一层暗格,沾上些细如霜粉的“灵犀散”,迅速抹在眼角。视野骤然清明,只见那蓝纹如蛛网蔓延,丝丝缕缕,直指尉迟逸风方才倚靠的墙角!
她呼吸一滞——目标是他。
可就在她欲出声示警时,黑袍人却忽地收杖。
他转身,动作不急不缓,抬手间,兜帽被夜风掀起一角。
一道侧影掠过火光。
眉心一点朱砂痣,形如梅花,色泽深红,像是用陈年血印上去的。
严冰雪浑身一僵。
这痣……她在已故太医令遗卷里见过。那是“守陵阁”秘传标记,专用于看守皇室禁术的死士。而守陵阁,早在先帝年间就被封门焚档,连宫中史官都不得提其名。
可眼前之人,手持冥引之杖,身负异术,竟带着守陵阁的印记?
她脑中电转,还未及细想,黑袍人已翻身上马。黑马调头,蹄声依旧无响,如踏虚空,缓缓没入北巷深处。
风宝这才松了口气,翅膀一软,差点从她肩上栽下来。它低头舔了舔右翅上的血口,咕哝道:“那家伙……不对劲。本宝刚才看见他的影子……没有。”
严冰雪没应,目光仍锁在那条幽深巷道。她知道,风宝说的“没有影子”,不是夸张。
刚才那一瞬,火光斜照,满地残灰,偏偏那人身下空荡荡一片,仿佛踩在另一个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折回尉迟逸风身边。他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左臂包扎处又渗出血痕,呼吸短促。
“撑住。”她低声说,指尖飞快封住他几处要穴,压住翻涌气血,“我送你回去。”
尉迟逸风睁了睁眼,声音沙哑:“别……追。”
“我没说现在追。”她冷笑,“我说送你回府。”
她招来亲卫,命盾阵合围,护着尉迟逸风登上马车。车轮刚动,她却忽然抬手,按住车辕。
“风宝。”她回头。
风宝跳上她肩头,抖了抖羽毛:“干嘛?本宝还没领赏呢。”
“你留下。”她盯着北巷方向,“盯住那黑影去哪了。别靠近,别出声,记清楚路线。”
风宝眯眼:“你要自己去?”
“我有东西防身。”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轻轻系在腕间。铃身刻着细密符纹,触手微凉,却隐隐有股温润气流顺着脉门往上爬。
这是祖父留下的“避煞铃”,二十年前随他走遍乱葬岗都没碎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