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沉默片刻,手按上腰间佩刀。刀未出鞘,但他掌心贴着刀柄的动作,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他低声道:“你说他们一定会动,可万一……他们改主意了呢?”
“那就说明他们换了主子。”她语气平静,“李承乾虽倒,但朝中还有人不愿我们稳坐京畿。新政一推,多少人的饭碗会被砸?多少暗账会被翻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他:“你以为这局只是冲着我们来的?它是冲着整个变局来的。”
尉迟逸风眼神微动,似有所悟。
“所以我们不只是棋手。”她说,“也是靶子。靶子越显眼,藏在后面的人就越安全。”
“那你我……就是在替别人挡刀?”
“挡得住,才是刀。”她嘴角微扬,“挡不住的,才叫灾。”
风宝忽然扑腾翅膀,飞上房梁,又猛地俯冲而下,直奔门口。它没有撞门,也没有抓挠,而是停在门槛内侧,低头啄了啄地面某处,然后抬头咕哝两声。
严冰雪走过去蹲下。地上并无异样,但她伸手摸了摸砖缝,指尖带回一丝极淡的湿气。她站起身,对尉迟逸风说:“有人半夜来过,鞋底沾了露水,从后院绕到前厅,又原路退回。”
“为何不留痕?”
“因为他知道我们会查。”她冷笑,“所以他只听,不碰,不留下任何能被追查的东西。”
“可风宝还是发现了。”
“因为它不是靠眼睛看的。”她看向那只昂首挺胸的公鸡,“它是靠动静之间的静,气味之外的空,判断谁不该出现在这里。”
尉迟逸风缓缓点头:“所以危机不是将至——它已经在屋里待了一夜。”
“现在走了。”严冰雪走回案前,重新翻开名册,“但它会带话回去。说我们还在布防,说我们谨慎过度,说我们……怕了。”
“那你我接下来怎么做?”
她提笔,在李守仁的名字旁画了个圈,比昨晚那个折角更清晰、更刺目。
“从今天起,”她说,“我们不再防。”
尉迟逸风看着她。
“我们开始请。”
风宝在梁上振翅一圈,爪子重重踏在横木上,像是敲响战鼓。
东方天光彻底破云而出,照进厅堂,映在那张尚未收起的舆图上。西山岭、东仓、南库、三条水源线、五处哨点、七名备用医者、九个联络暗桩……密密麻麻的标记如同蛛网铺展。
而网中央,三人一鸡静立不动。
严冰雪握笔未放,指节因久持而泛白。尉迟逸风手按刀柄,呼吸平稳如渊。风宝双目炯炯,盯着门外第一缕洒入的阳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廊下停住。
亲卫低声禀报:“启禀王妃,东仓值守来报,今晨发现门前有新鲜爪印,方向朝外,像是野猫所留。”
严冰雪没回头。
“回他。”她淡淡道,“不必清理,留着。让所有人都看见——有东西来过,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