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纪委办案，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赵立民已经这样了，有些事，是不是可以适可而止？查得太深，牵扯面太广，对云湖司法系统的稳定也不利。”
这是明晃晃的施压了。苏清越迎上他的目光：“吴厅长，纪委办案的原则是实事求是，有案必查。至于牵扯面，该牵扯的就要牵扯，不能因为怕影响稳定就回避问题。”
这话说得很硬。吴天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则当然要坚持。我只是从工作角度提个建议。毕竟，司法行政系统是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理解您的考虑。”苏清越说，“但正因为司法系统重要，才更要净化队伍。清除害群之马，是为了让这个系统更好。”
两人对视了几秒。吴天林先移开目光，笑了笑：“说得对。年轻人有原则是好事。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吴天林没再说话，苏清越也没主动开口。她能感觉到，吴天林在评估她，评估她的立场，评估她的决心。
饭后，吴天林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苏常委，听说你和周维在谈对象？周怀远书记是我老领导，他儿子眼光不错。”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既点明了她的背景，也暗示“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谢谢吴厅长关心。”苏清越只说了一句。
吴天林点点头，转身走了。苏清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清楚：这次交锋，只是开始。
下午的会议继续进行。苏清越一边听会，一边留意手机。老孙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包裹截获情况如何。
会议间隙，她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台前，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省司法厅律师工作处处长，王明。
“苏常委，你好。”王明四十多岁，看起来很精干，“刚才听吴厅长说起你，年轻有为啊。”
“王处长过奖了。”苏清越礼貌回应。
王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压低声音：“苏常委，有件事，想跟你反映一下。”
苏清越心头一动：“您说。”
“关于吴德明副处长。”王明声音更低了，“他这次请假很突然，而且……请假的头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和吴厅长在茶楼见面，聊了很久。”
这个消息很重要。苏清越不动声色：“王处长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看不惯。”王明直言不讳，“吴德明仗着和吴厅长的关系，在处里搞小动作，把律师年检、考核这些工作当成敛财工具。我是处长，但很多时候管不了他。”
这是内部人举报。苏清越谨慎地问：“您有证据吗？”
“有一些。”王明说，“吴德明经手的几个律师考核材料，明显不符合条件但通过了。我有记录。另外，他有个亲戚开律师事务所，很多业务都是通过他打招呼拿到的。”
“这些材料，您愿意提供吗？”
“愿意，但……”王明犹豫了一下，“要保证我的安全。吴厅长在厅里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
“我们会严格保密，保护举报人。”苏清越说，“另外，您说的这些，我们会核实。如果属实，您这是立功表现。”
王明点点头：“好，会议结束后，我找机会把材料给你。”
回到会场，苏清越的心情复杂。王明的举报，印证了吴德明的问题，也间接印证了吴天林的问题。但同时也说明，司法厅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
这给了她信心——腐败分子可以得势一时，但不可能得势一世。总有人，会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正义一边。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参会人员陆续离场。苏清越走出会场时，手机终于震动，是老孙发来的加密信息：
“包裹已截获，内容惊人。速回。”
苏清越立刻拨通电话：“孙主任，什么情况？”
老孙的声音很激动：“苏常委，包裹里是一本日记和几个u盘。日记是赵立民亲笔写的，详细记录了他和吴天林之间的所有交易！u盘里有录音、视频、转账记录……铁证如山！”
“吴德明呢？”
“我们控制起来了，在省纪委的留置点。他交代，赵立民出事前把这个包裹交给他，说如果自己‘意外’了，就把包裹交给中纪委。但吴天林找到他，威逼利诱，让他把包裹销毁。他不敢全毁，就藏了起来，这次是想转移出去。”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集。
苏清越站在市司法局大楼门口，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深深吸了口气。
“孙主任，把所有证据封存好，我马上回云湖。另外，向省纪委江枫书记报告，请求对吴天林采取措施。”
“明白！”
挂了电话，苏清越快步走向停车场。老陈已经在那里等她。
“苏常委，回云湖？”老陈问。
“不，去省纪委。”苏清越说，“有重大进展，我要当面向江书记汇报。”
车子驶入晚高峰的车流。苏清越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今天的一幕幕——吴天林从容的笑容，试探的话语，隐晦的施压……
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证据确凿，程序完备，谁也保不了他。
她拿出手机，给周维发了条信息：“证据到手了，吴天林跑不了。”
周维很快回复：“注意安全。我在市纪委等你。”
看着这条信息，苏清越心里涌起暖意。这场战斗，她不是一个人在打。
车子驶向省城，驶向那个决定性的时刻。
而明天，云湖的天空，会多一片晴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