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7… 4… 1… v… b… 0… 9… s… 2… 8… 6…
每按下一个键，轻微的“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都格外清晰。
最后一个键按下。
停顿。
一秒，两秒……
“咔哒。”
一声轻响，电子锁盘上的绿色指示灯亮起。
箱子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苏清越和周维对视一眼，轻轻掀开了箱盖。
没有想象中的成摞账本、金条或巨额现钞。
箱子里东西不多，摆放得甚至有些整齐：
1. 一个老式的、厚重的黑色加密移动硬盘。 上面贴着一张便签，手写体英文：“主索引-分段加密-需对应解码表（不在本箱）”。
2. 三张微型sd卡，分别装在防静电袋里，标记为“a-音频片段”、“b-图像碎片”、“c-通讯记录摘要”。
3. 一个密封的信封，封面写着中文：“致开箱者。若你非孙，请斟酌。水甚深。”
4. 一小叠文件，最上面是几张模糊的合影照片的复印件，能辨认出是几个中国商人与外国人在某种宴会场合的合影，人脸部分被刻意涂抹或遮挡，但背景隐约有中文标识。下面是一些泛黄的剪报复印件，关于多年前中国某地（字样模糊）的矿山事故和土地纠纷报道。
5. 一份古怪的“凭证”：一张印制精良、但样式古老的“东州市政府城市建设投资债券”实物券，面额巨大，编号特殊，并有复杂的签名和印章。
没有铁证如山，只有一堆需要拼凑的碎片和指向明确的线索。
苏清越首先拿起那个信封，小心拆开。里面是一张a4纸，上面是孙浩然熟悉的笔迹，略显潦草，似乎是匆忙写就：
“后来者：
若你看到此信，我可能已遭遇不测。箱中之物，是我数年调查所获之‘影’，非‘形’。索引指向真正账本分布之处，但解码表我已另行藏匿（线索在‘故乡的树下’）。音频、图像、记录皆经处理，单独无用，拼合可闻其声、见其形。合影中人，位高权重；剪报之事，血迹未干；债券之凭，冰山一角。
此局庞大，根系深植国内，触角遍及海外。‘教授’非一人，‘老板’亦非一端。东州乃其重要财源与试验场，亦是最大破绽。
证据在此，亦不在此。真相在阳光下，亦在更深的阴影里。慎之，勉之。
—— 孙浩然 绝笔”
信不长，却重逾千斤。
苏清越将信递给周维，然后拿起那张“东州市政府城市建设投资债券”，目光冰冷。债券本身或许只是某种洗钱或利益输送的凭证，但它像一块清晰的指路牌，将瑞士阿尔卑斯山下的这个冰冷金属箱，与万里之外中国华东的那个地级市，死死地钉在了一起。
finma的官员凑近看了看债券和硬盘，眉头紧锁，低声与检察官交流了几句。显然，箱子里的东西虽然不够“完整”，但其指向性和潜在的重大犯罪可能性已经毋庸置疑。
“检察官女士，” 苏清越抬起头，声音平稳而有力，“基于开箱结果，我方正式请求：第一，依据司法协助程序，对箱内所有电子及实物证据进行联合封存、固定，并由双方认可的专业机构进行鉴定和数据恢复；第二，鉴于证据明确指向我国境内重大犯罪，且涉及我国公民孙浩然非正常死亡案件，请求瑞方允许我方在瑞方人员监督下，复制相关证据副本，用于国内后续调查；第三，提请瑞方继续调查与此保管箱相关的资金往来、开户人及受益人信息，并及时通报我方。”
检察官与finma官员、银行法律顾问低声商议片刻。
“苏女士，基于现行法律和法院裁定范围，你们可以复制电子证据（硬盘、sd卡内容）在监督下进行。实物证据（信件、债券、文件复印件）需由我方封存保管，但可以提供经认证的高清扫描副本。相关金融调查，我方会依法进行，并视情况通过正式渠道共享合规信息。” 检察官的答复在预料之中，算是争取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可以。” 苏清越点头。能拿到电子证据和清晰的实物副本，已经是重大突破。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查验程序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所有物品被详细登记、拍照、封装。移动硬盘和sd卡的内容在双方技术人员监督下，被复制到专用的加密存储设备中。
当苏清越和周维走出银行大楼，重新站在苏黎世阴沉的天空下时，手中多了一个轻便却重若千钧的战术背包。
“索引、碎片、债券、指向东州……” 周维呼出一口白气，“孙浩然用命换来的，是一个清晰的导航坐标和一堆需要拼图的碎片。他说的对，证据在此，亦不在此。真正的‘形’，在国内，在东州。”
苏清越拉紧了衣领，眼神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大陆与海洋：“瑞士的箱子打开了，但锁，还在国内。是时候回去了。有人已经为我们搭好了舞台，‘东州’。” 她重复着这个地名，语气森然，“那就让我们，去会会那位‘老板’，好好‘清理’一下。”
空中，开始飘下零星的雪粒。寒冷的季节，最适合进行一场彻底的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