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秃头男终于放下了血肉模糊的手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看江行衣，而是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开始用一种像是回忆，又像是自言自语的沙哑声音喃喃开口。
“以前……这里不这样的。”
秃头男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怀念：“那时候老板总喜欢画大饼，说什么年底分红翻倍，结果每次都是画饼充饥，kpi一个月比一个月严苛，会议一个接一个，加班到深夜是常态。”
这些抱怨听起来和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让这个幻象显得异常真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变得很奇怪。”秃头男的声音变得更加迷茫，“先是隔壁工位的小王开始频繁请假，理由总是太累了，身体不舒服’，起初大家还开玩笑说他想偷懒。”
江行衣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请假。”秃头男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大家的理由惊人地一致，无法解释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去医院检查，结果都是身体没问题，就是亚健康，需要休息。”
“后来，我也开始觉得累了，睡再久都没用，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而且……好饿，怎么吃都吃不饱，胃里像有个无底洞。”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记得那天……我终于把项目做完了，已经过了十点，我告诉自己，可以下班了，可以回家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
我一定要大吃特吃，好好犒劳自己，对！去那家24小时营业的烧烤店，点一桌子菜，什么都不想，就是吃。
“但可惜，还是那个问题，无论我吃多少，总是填不满。”说到这，他突然转向江行衣，眼中闪烁着困惑和渴求答案的光芒，“你说……这是为什么？”
江行衣沉默了几秒，脑子里快速分析着这个透露出的信息。
“吃不饱的原因很多，比如食物是假的，你出现了幻觉，或者……”
“或者怎样？”秃头男急切地追问。
江行衣看着他那张期待的脸，缓缓说出后半句话： 你的胃有问题。
“对啊，我的胃……”秃头男眼睛一亮，痴痴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的手在肚子上摸索着，表情越来越困惑。
“奇怪，怎么摸不到？”
当然摸不到，胃长里面，又不长外面。
江行衣心里想着，看到秃头男的动作越来越急躁，从轻抚变成了用力按压，再到后来干脆开始用指甲抠挖。
“应该在这里的……”他喃喃自语，手指在衬衫上比划着，“胃应该在这个位置……”
江行衣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什么：“你确定你有胃吗？”
这个问题让秃头男愣住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表情再次变得茫然。
“我……当然有胃啊，人怎么可能没有胃？”
“那你摸到了吗？”
秃头男再次低头，这次他的动作更加用力，几乎是在撕扯自己的衣服。
格子衬衫被扯开，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他的手指按在皮肤上，用力按压，想要感受到胃的存在。
但无论他怎么按，怎么摸，都只能感受到空荡荡的腹腔。
“不对……不对……”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胃去哪了？我的胃去哪了？”
江行衣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也许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胃。”
“不可能！”秃头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恐慌，“我怎么可能没有胃？我每天都在吃东西，我每天都觉得饿，没有胃的话，我怎么会饿？”
“那你想想，你最后一次真正感觉到饱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问题，秃头男努力回忆，神色也在不断变化着。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飘飘的：“我……我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