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他捏着,指尖仍稳稳旋针,语调平直得像在陈述一段史事:“三年之内,殿下若信我,我保你行走如常;作为交换,我要东宫暗线名单。”
这一瞬,殿内静得能听见灯芯炸开的微声。李承乾眼底血丝如潮,却在一寸寸退。他忽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女郎,不是在谈条件,而是在下一局棋,一局把彼此性命都押上的棋。良久,他松开手,指背因用力而泛白。少年背过身去,肩胛骨在湿透的寝衣下清晰如刃。
“从今日起,你住东宫偏殿。”声音低哑,却不再带刺。
崔昭收针,以软布按住穴位,黑血渐止。她低头整理针包,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殿下不怕我害你?”
李承乾没有回头,只伸手扯过衾被,盖住仍在微颤的腿。他的声音闷在枕里,却字字沉重:“孤更怕自己先废掉。”
窗外雪落无声,一瓣两瓣,悄悄贴上窗棂。崔昭起身,将灯芯拨亮些,薄荷味更冽。她行至殿门口,又顿住,背对榻上少年:“明日寅时,请殿下于浴房等我,行火罨之法。酒,一滴不许再沾。”
语罢,她推门而出,衣角掠过门槛,像一剪夜色轻轻合拢。殿内,李承乾睁眼,眸色晦暗不明。他抬手,指尖摸到榻边那几滴已凝成薄冰的黑血,忽地笑了——笑声极低,却带着荒原狼群般的孤戾与快意。
雪越下越大,掩去了崔昭的脚印。她沿回廊缓行,指尖在袖中无声摩挲那枚鹰形玉佩。玉面冰凉,鹰眼黑曜石在灯下闪过一星暗光。她想起方才少年指节的力量,想起那隐忍的痛哼,想起他最后那句“孤更怕自己先废掉”。
她抬眼,四顾无人,唇角那抹笑终于浮上眸底。
第一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