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扬州府衙前的鸣冤鼓被敲得震天响。
鼓面是新换的牛皮，鼓槌却是两根纤细手腕——沈遥与顾文川并肩而立，一人攥一根鼓槌，像要把连日来的惊惶、不甘与决绝全数敲进青天白日。
“民女沈遥——”
“草民顾文川——”
“求见青天大老爷，伸冤！”
衙役们打着哈欠出来，一见是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苦命鸳鸯”，登时清醒。
人群迅速围拢。
柳见青与胡不言隐在人群最后，同命锁被衣袖遮得严严实实，却仍透出一线暗红，像脉搏在跳。
知府姓杜，年过半百，却有一双见风就转的眼睛。
惊堂木一拍，他先瞄了瞄堂外乌泱泱的百姓，再瞄堂下这对衣衫素净却十指紧扣的男女。
“堂下所告何冤？”
沈遥跪得笔直，声音却颤：
“民女与顾郎两情相悦，却被天条横阻。天庭要我们成仙，可我们——只想做人！”
话音落，堂上堂下一片哗然。
杜知府捋胡子的手一抖，险些揪下一根——天条？成仙？他审的是人间案，怎么被告成了老天爷？
胡不言在人群里轻笑，扇骨抵着下颌：“火候到了。”
柳见青抬眼：“剧本准备好了？”
“天衣无缝。”
他指尖红线一闪，隐入虚空。
公堂外，忽有乌云压顶，风卷残叶。
胡不言一步踏出人群，红衣猎猎，像一簇火跳入灰白画卷。
“知府大人，小生来迟。”
他拱手，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场肃静。
“小生乃月老司执笔，奉命记录人间情案。今日之事，实为天庭误判。”
杜知府瞪眼：“月老司？可有凭证？”
胡不言折扇一展，扇面“风月无边”四字化作鎏金公文，悬在半空。
“苦命鸳鸯，原系上一世殉情未果，魂灯未灭，天庭误判其‘情比金坚’，故降七日考核。实则——”
他声音一顿，目光扫过沈遥与顾文川，温柔得像夜里的灯。
“实则，此二人不愿登仙，只愿白头。考核若成，反违本心，故小生特来请命，以假死之法瞒天过海。”
人群嗡嗡作响。
杜知府额头见汗：一边是“天条”，一边是“民意”，左右都不是他能得罪。
柳见青恰在此时上前，青衣如霜，指尖拈一张朱砂黄符。
“瘟部医官，献假死符一张，可令二人气息全无三日，瞒过天道。”
符纸无风自燃，灰蝶纷飞，在空中排成两行小字：
“情至深处无怨尤，愿以凡身共白头。”
字迹娟秀，却带着凛冽药香。
杜知府喉咙滚动，半晌憋出一句：“二位上仙，可有……后续保障？”
胡不言笑弯了眼：“放心，天规我熟，天道我熟。出了事，月老司与瘟部联名担责。”
柳见青补刀：“若真降罪，先劈我，再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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