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棱的肩膀开始发抖，玻璃片从指缝滑落，碎成两截。他慢慢蹲下去，双膝砸在碎玻璃上，玻璃扎进皮肤，他却毫无知觉。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被踩中小兽的哀鸣，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终成崩溃的嚎啕。
为什么...他哽咽，额头抵着那明的膝盖，血与泪混在一起，为什么你们都要我听话...我只是想疼...疼到有人看见...
那明任他靠着，右手从医疗箱里抽出纱布，按在自己掌心，左手探过去，覆盖在他血迹斑斑的手背。她的声音低下来，却依旧没有起伏：看见了。所以，可以停止了吗？
直播屏幕里，弹幕第一次出现断层——空白三秒后，才有人弱弱打出：【突然想哭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浴室灯光被调成暖黄。那明席地而坐，背靠着浴缸，用单手给仇棱处理伤口。小六伸出机械臂，把直播手机转过去对准天花板，随后地关机——直播断开。
仇棱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瘪成一团。他垂着头，看那明用止血钳夹出他脚底的玻璃渣，每夹一次，肌肉便反射性抽动，却不再喊疼。
需要局麻吗？那明问。
他摇头，声音闷在掌心：就这样...让我记得。
那明没坚持，拿起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水混着血流进地漏。她自己的左掌已经缠好纱布，白得刺眼。仇棱盯着那团纱布，忽然伸手触碰，指尖颤抖：对不起...
不用。那明系好最后一个结，抬眼，情绪崩溃是消耗，也是出口。您支付代价，我提供服务，扯平。
仇棱苦笑：你总是这样...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算清楚，才不会疼。那明收拾器械，但疼不是罪，自残也不是罪，只是效率低。
那我该怎样...他声音低哑，才能高一点？
那明把安全自残套装重新放回医疗箱，合上盖子，推到他手边：预约。每周最多两次，我陪练，用无菌刀，记录深度、部位、出血量。三个月后，给您画曲线图，看有没有进步。
仇棱愣住，随即笑出声，笑得肩膀直抖，眼泪却再次滚下来：好，那我预约...下周二，凌晨一点。
收到。那明起身，把医疗箱拎到门外，又折返，朝他伸出手，能走吗？
仇棱看着自己满是血与玻璃渣的掌心，最终把手放到她掌心——干燥、稳定、微凉，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他借力站起，脚尖传来刺痛，却第一次没有甩开那明的手。
走廊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被唤醒的守夜人。那明扶他走到卧室门口，停下：晚安。止痛泵放在床头，是复制版，12小时后失效。若疼得睡不着，再叫我。
仇棱点头，却在她转身瞬间抓住她袖口：那明...
下次...别再划自己。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央求，我心疼。
那明背光而立，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只抬手替他拨开额前碎发，像对待一个终于肯入睡的孩子。
晚安，仇先生。
门轻轻合上，走廊重归寂静。小六从天花板垂下机械臂，显示屏蹦出颜文字：╭(╯3╰)╮，伴随一行淡蓝弹幕——
【虐度+10，快乐值-5，但求生欲+20】
那明抬手，看了眼自己缠满纱布的左掌，血已渗透，像一朵缓慢绽放的罂粟。她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去往屋顶——那里有一张行军床，和一盏从不熄灭的绿灯。
夜风拂过，纱布边缘轻轻颤动，却再没滴下一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