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她却读懂了口型。
林知秋喉咙发紧,却像被线牵住,真的站起来,走向衣柜。现实与镜像重叠,她伸手去摸柜门,指尖碰到冰凉的镜面——不是木头,是玻璃。她愣住,原来镜子一直挂在衣柜门上,从未拆下。
那镜中人去哪儿了?
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是黑大衣,脚下还是花盆底,可鞋尖却沾着泥,泥里夹着一片细小的金色——金箔。
和便利店小票上的一模一样。
衣柜镜子里,此刻映出她真实的模样:头发凌乱,脸色惨白,花盆底高跷似的撑着她,像把现代人插在历史里。她忽然觉得好笑,嘴角刚扯了一下,镜子却“咔”地一声,从蝴蝶簪的高度,裂开一道细缝,像一道无声的闪电。
裂缝里,缓缓渗出暗红色液体,沿着镜面往下爬,在灯光下像一条细小的蛇。林知秋伸手去擦——是冷的,带着铁锈味,像土,又像血。
裂缝越来越大,镜面开始晃动,像水面被风吹皱。她看见镜子里出现另一双脚——男人的脚,穿黑色朝靴,靴尖绣蟒,稳稳踩在花盆底旁边。
她猛地回头,屋里空无一人。
再回头,镜子里只剩她自己,裂缝却不见了,像被谁轻轻抹平。
林知秋喘着气,蹲下去解鞋带。花盆底的缎带却像活了,死死缠住脚踝,越解越紧。她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缎带断了,鞋从她脚上滚落,在地板上转了一圈,鞋尖冲着她,像一个小小的、漆黑的枪口。
左脚一得自由,她立刻去脱右脚。另一只鞋却自己动了,鞋底“啪”地一声拍在地板上,湿泥溅开,落在她的白色床单上,落成一个个小小的、黑色的坟包。
她头皮发麻,用尽全力把鞋甩掉,两只花盆底并排躺在地上,像一对空洞的眼窝。
林知秋赤脚站在地板上,冰凉从脚心往上爬。她打开灯,日光灯闪了两下,终于稳定。光线下,一切恢复正常:镜子还是镜子,衣柜还是衣柜,床单上的泥点却真实存在,她伸手去摸,湿冷,带着河水的腥气。
她忽然想起老太太的窗户——那盏灯还亮着吗?
她扑到窗前,掀开一角窗帘。
对面窗户黑了,雪光反射下,玻璃上却印着一张模糊的脸:老太太,旗头,白鬓,嘴角下垂,像一张百年前的老照片。
那张脸,慢慢抬起手,对她——
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林知秋猛地拉上窗帘,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左脚踝,被花盆底缎带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像一条新鲜的伤口,又像——
被谁偷偷套上的锁链。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盐粒敲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更漏,又像——
花盆底,一步一步,走在回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