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特罗姆瑟。极夜尚未褪去，窗外是漫无边际的墨蓝。洪婧穿着厚厚的毛衣，站在超级计算机“hope”前，屏幕的蓝光把她的脸映得有些苍白。
今晚，她要做一件“大海捞针”的蠢事——把父亲洪骅二十年前所有资助过的项目，全部跑一遍数据比对。理由很简单：她在整理“极地医疗ai模型”的原始资金流水时，发现一笔来自“hh·private trust”的匿名款项，金额不大，却刚好覆盖了她当时最缺的那批gpu费用。
hh——洪骅？她不敢确定，却抑制不住地想查。
模型飞速运转，0.3秒内跳出结果：hh·private trust 于2021—2024年间，先后六次向她的课题注资，总计一百二十万美元，署名只有一句：for ai & hope.
更让她意外的是，最早的汇款日期，是她刚拿到博士录取通知的那个月——那时，她连学费都凑不齐，是这笔“意外奖学金”让她顺利入学。
她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发抖，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父亲？那个她以为从未关心过她的男人？
她拨通母亲的视频。挪威凌晨两点，波士顿傍晚六点，鲍雯正在厨房煎鳕鱼，油烟机的轰鸣掩盖了电话铃声。
“妈，你方便吗？我有事问你。”
镜头晃动，鲍雯把火关小，擦手坐到餐桌前：“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洪婧把屏幕对准电脑页面：“hh·private trust，是洪骅吗？”
鲍雯的目光在那串字母上停了两秒，眉梢轻轻挑起：“可能是。hh是他常用的匿名缩写，private trust 也是他早年惯用的资金通道。”
洪婧声音发紧：“他……一直在给我打钱？从2021年就开始了？”
鲍雯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看来是的。”
洪婧突然说不出话。屏幕里，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圈，一圈又一圈，像要把某个答案圈出来。
记忆里，父亲总是缺席：幼儿园演出，观众席没有他；高考结束，校门口没有他；博士面试，鼓励电话也没有他。她曾以为，那个男人眼里只有股权和情人，从不曾留意她的存在。
可现在，数据告诉她：他看过她的申请材料，知道她缺资金，匿名填补空缺，还小心翼翼地不让她发现。
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哑：“也许……他曾经也爱过我，只是方式很笨拙？”
鲍雯那边沉默很久，久到能听见油锅细小的“呲啦”声。然后，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爱？也许吧。但那也不代表他值得原谅。”
鲍雯把镜头固定，正色道：
“婧婧，听妈妈说。一个人做了一点好事，不代表他就可以抵消做过的恶。他资助你，我感激；他囚禁、逼签、差点把洪氏掏空，我不能忘。”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你可以感动，可以遗憾，甚至可以怀念。但别因此怀疑我们曾经的反击。我们赢来的，是你应得的，不是他的施舍。”
洪婧眼眶发热，轻轻点头：“我明白。我只是……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凡人，会偷偷汇款，会不敢署名。”
鲍雯叹息：“凡人也会犯罪。法律原谅与否，是法官的事；我们原谅与否，是自己的选择。”
视频挂断，实验室再次陷入寂静。洪婧把“hh”字样放大在屏幕上，指尖轻触那个熟悉的字母组合，像触碰一段从未谋面的温度。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爸，谢谢你那一点点好，让我知道你不是彻头彻尾的魔鬼。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关掉页面，把汇款记录打包，存入一个命名为“past”的文件夹，随后关掉主机。
走出实验楼，极地风呼啸，她裹紧围巾，抬头看天——极光在夜空跳舞，像一条绿色的河流，把过去和现在轻轻隔开。
第二天清晨，她给母亲发去一条语音：
“妈，我把那段资助记录封存了。我不会因为它否定我们的战斗，也不会否认自己曾渴望父爱。现在，我放下了。”
鲍雯回得很快，只有一句话：
“好孩子，记得：感激是温度，原则才是骨骼。你可以有温度，但不能没有骨头。”
洪婧笑着回了个拥抱表情，附加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