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的精神意念,艰难地集中,顺着右手紧握的武魂,小心翼翼地向下延伸、探索……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感知中只有冰冷的岩石和泥土。但渐渐地,随着他呼吸的节奏与法诀的引导,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厚重、带着蛮荒气息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从极深的地底隐隐传来。
咚…咚…咚…
那脉动缓慢而有力,每一次搏动,都仿佛牵引着脚下整片山脉的呼吸!
林羿的精神意念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这股脉动的一丝余韵。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如山岳、蛮横如地龙翻身的力量,猛地从武魂与大地接触的那一点,顺着他的手臂,轰然冲入体内!
“唔!”林羿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这股力量太原始、太霸道了!它根本不像温和的魂力那样易于引导,反而像失控的洪水猛兽,在他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皮肤表面,更是诡异地泛起一层极其暗淡、近乎难以察觉的土黄色光晕,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沉重的泥浆!
这就是…地煞之力?引动大地浊气淬体的第一步?
剧痛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从四肢百骸的深处钻出来,疯狂地攒刺着他的神经。那涌入体内的地煞之力,沉重、浑浊、充满了原始的暴烈,在他干涸脆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皮肤上那层暗淡的土黄光晕,此刻更像是无数细小的砂砾在摩擦、挤压,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嗬…嗬…”林羿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淌下,瞬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又被晚风吹得冰凉,贴在皮肤上,激得他一阵阵寒颤。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九重劫身》法诀中记载的呼吸节奏——吸气深长,沉入丹田,仿佛要将那沉重的地煞之力强行纳入;呼气缓慢悠长,竭力将体内被那蛮横力量冲击出的杂质和痛苦排出体外。
意念更是高度集中,如同驾驭着随时可能脱缰的惊马,艰难地引导着那一丝丝狂暴的地煞之力,按照法诀描述的、极其细微的路线,尝试着去冲刷、去渗透、去淬炼…最表层的皮膜!
这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伴随着更大的痛苦反噬。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生铁,正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
就在他几乎要被那持续不断的剧痛和沉重的疲惫感彻底压垮,意识开始模糊涣散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鸣,从他紧握武魂的右手掌心传来!
那根枯草缠绕、毫不起眼的“变异锄头鞭”,此刻竟微微亮了起来!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极其内敛、温润、如同深埋地底的黄玉般的土黄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异常稳定,柔和地覆盖在武魂表面,尤其是那截粗糙的暗沉“棍体”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温养着。
更神奇的是,当这土黄色光晕亮起的瞬间,林羿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狂暴肆虐、如同脱缰野马般在体内冲撞的地煞之力,突然变得…温顺了一丝!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棱角,虽然依旧沉重蛮横,但冲击的烈度明显降低,变得稍稍“可控”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大地厚重与生机气息的暖流,竟从那武魂之中反哺而出!这股暖流如同甘泉,顺着手臂流入他近乎枯竭、伤痕累累的身体,所过之处,那被地煞之力撕裂的细微损伤竟开始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被滋养、修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也稍稍缓解。
这反哺的暖流,不仅修复着他的身体,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林羿濒临崩溃的精神猛地一振!
他看到了希望!这看似废物的武魂,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它不仅能作为引动地煞之力的媒介,更能在这凶险的淬炼过程中,起到某种关键的稳定和反哺作用!
“嗬!”林羿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痛苦,而是主动催动那微弱的意念,借助武魂散发出的土黄光晕带来的“驯服”效果,更加努力地去引导、去约束那沉重的地煞之力,让它们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透进自己的皮肤、肌肉!
汗水混杂着体内排出的细微污垢,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一层粘腻的油膜。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让那覆盖皮肤的土黄色光晕似乎凝实、厚重了极其微弱的一丝。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沉重的磨盘在缓缓转动,带来持续的酸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力量在缓慢滋生的充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羿感觉自己精神力的最后一丝也即将耗尽,身体摇摇欲坠,再也无法支撑时,他果断地、按照法诀记载的方式,缓缓切断了与大地深处那沉重脉动的精神联系。
呼——
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那股沉重如山的地煞之力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林羿身体一软,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冰冷的青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
然而,痛苦退潮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清晰地浮现出来。
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但在这极致的疲惫之下,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和“凝实”。仿佛身体里被塞满了沉重的泥沙,虽然行动艰难,但这泥沙却异常坚固。皮肤表面依旧覆盖着那层极其暗淡的土黄色光晕,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渗入皮膜之下,带来一种沉重却安稳的暖意。
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臂依旧瘦弱,但皮肤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和光泽?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从肌肉深处传递出来。虽然微不足道,远不能与真正的力量型魂师相比,但与他之前那阵风都能吹倒的虚弱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那根枯草缠绕的武魂。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掌心。那截暗沉沉的“棍体”表面,在土黄色光晕流转之间,竟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浅淡、玄奥难明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天然生成的石纹,又像是某种神秘符文的雏形,一闪而逝,若非林羿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枯黄的草绳也似乎变得更加柔韧,泛着一种内敛的、如同饱吸了地气的光泽。
一种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奇异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从这简陋的武魂传递到他的心底。
林羿低头凝视着它,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草绳和冰冷的棍体。脑海中,魂海深处那通天剑碑上流淌的“擎天”古字,与手中这引动地脉、承载山岳之重的武魂,其本源的气息,在《九重劫身》的修炼下,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印证。
一个名字,如同早已埋藏在时光尘埃下的真相,自然而然地从他心底浮现,带着泥土的厚重与岁月的沧桑。
“赶山鞭…”他对着掌心那简陋的武魂,对着这片沉寂在暮色中的群山,用沙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轻声说道。
夜风掠过山坳,吹动他汗湿的额发,带来远方山林的低语。掌心的武魂,那截暗沉的棍体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华流转了一下,仿佛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