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成为了唯一恒常的伴侣。
林羿不知道自己在错综复杂的地底裂隙中行进了多久。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疲惫、警惕和不断消耗的体力。艾拉散发的微光是他唯一的光源,如同黑夜海面上孤独的灯塔,勉强照亮身前数尺崎岖不平的岩壁和脚下危险的碎石。
通道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宽阔得可容数人并行,岩壁上镶嵌着大片大片的幽蓝苔藓,如同地下星河,提供着相对“明亮”的照明;有时却骤然收缩,狭窄得需要他匍匐前进,尖锐的岩石刮擦着他新生的、坚韧了许多的皮膜,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空气混浊而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矿物的涩感。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不知名的缝隙中落下,砸在他的额头或脖颈,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更多的时候,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和脚步声在无尽的隧道中回荡,放大,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九重劫身》初步小成带来的提升是显着的,力量、耐力、尤其是身体的防御力远超从前,但持续的行走、时刻保持的精神警惕以及对地脉微薄感应的消耗,依旧在一点点榨取着他的精力。怀中的艾拉依旧沉睡,星火稳定,但恢复缓慢,那剩余的半颗奇异果实他不敢再动用,那是最后的底牌和艾拉后续恢复的保障。
掌心的赶山鞭与他心意相通,传递着脚下大地深处模糊的脉动。他试图通过这些脉动辨别方向,寻找向上的路径,但地底结构似乎因之前星核爆炸和那恐怖存在的苏醒而变得异常混乱,地脉流向纷繁复杂,时而清晰,时而紊乱,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将他深深困锁。
饥饿和干渴开始袭来。虽然《九重劫身》对能量的利用效率极高,能一定程度上从汲取的地煞之力中补充消耗,但毕竟还未到辟谷之境。他舔舐岩壁上渗出的冷凝水珠,勉强缓解喉咙的焦渴,但空乏的胃部却不断提出抗议。
就在精神与体力都逼近又一个临界点时,前方狭窄的通道尽头,隐约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并非能量波动,也不是活物的气息,而是一种……陈旧、腐朽、带着淡淡悲伤的死寂感。
林羿立刻警惕起来,放缓脚步,将艾拉的微光稍稍遮掩,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仔细感知。
没有危险的感觉。只有那缕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从前方一个拐角后飘散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赶山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比通道宽敞许多,地面相对平整。石室中央,赫然盘坐着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只余下少许深色的残渣粘连在骨骼上。骨骼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风化的灰白色,保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头颅微垂,仿佛只是在沉寂中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骸骨前方的地面上,放着一柄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短剑,以及一个材质特殊、似乎由某种金属与皮革混合制成的腰囊,虽然也布满岁月痕迹,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朽坏。
林羿的心猛地一跳。
有人类到过这里!而且看样子,是在此地坐化已久!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保持着敬意,仔细观察。骸骨周围没有打斗或挣扎的痕迹,显得十分平静。骨骼上也未见明显的致命损伤。
是力竭而亡?还是重伤不治?亦或是……闭关冲击境界失败?
他的目光落在那腰囊上。犹豫片刻,他还是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腰囊拿起。入手沉甸甸的,材质果然非凡,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韧性。
打开腰囊,里面的东西不多:几块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灵气全无的碎石,似乎是某种魂导器的残片;一枚同样黯淡无光、刻着模糊火焰纹路的金属令牌;还有一卷用某种油蜡处理过的薄皮纸,卷成一束,被一根细绳系着,竟然保存得相对完好。
林羿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或许是了解此地、了解此人、甚至找到出路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了细绳,将那卷薄皮纸小心翼翼地摊开。
纸张泛黄发脆,边缘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辨,是一种笔力遒劲、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斗罗大陆通用文字。开篇第一句,便让林羿瞳孔骤缩!
“余,昊天宗弃徒,唐辰,于此绝地,留待有缘……”
昊天宗?!
天下第一器武魂,昊天锤的昊天宗?!
林羿压下心中震惊,继续往下看。文字记录着这位名叫唐辰的魂师的经历。
他竟是数百年前,昊天宗一位因触犯门规而被放逐的弟子,一身修为已达魂圣境界。被放逐后,他无意中卷入了一场针对一处上古遗迹的探索,与其他几位散修魂师一同发现了某条隐秘的地底通道,怀疑与神只传承有关。他们一路深入,遭遇了无数凶险,同伴相继陨落,最终只有他凭借昊天锤的强悍和一丝运气,闯到了这片区域。
然而,此地已是绝路。他遭遇了极其可怕的敌人(描述模糊,似是人形却又由纯粹的死寂能量构成),虽奋力将其击退,自身也受了难以挽回的重创,武魂本源受损,魂力溃散,更迷失了方向,被困死于此。
“……此地诡异,能量浑浊暴戾,于伤势无益,反加速恶化。吾感大限将至,不甘一身所学就此湮灭,特留此札记,及吾于绝境中所悟一式……”
看到这里,林羿目光猛地定格。后面详细记述的,并非昊天宗的绝学,而是这位唐辰在生命最后时刻,于绝望和重伤中,观摩此地混乱地脉与死寂能量碰撞,结合自身昊天锤法刚猛霸道、蓄力爆发的精髓,呕心沥血创出的一式自创魂技!
其名为——【崩山】!
这不是传统的魂力运用,更像是一种力量和意志的极致爆发技巧!讲究在瞬间将全部气血、魂力、乃至精神意志高度压缩凝聚,通过武魂(尤其是器武魂)轰击一点,产生超越自身等级的恐怖破坏力!一式打出,有去无回,崩山裂石!但代价也极大,会对身体造成严重负荷,甚至反噬自身。
文末,字迹已略显潦草,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与不甘:“……此式‘崩山’,乃绝境之作,伤敌亦伤己,非万不得已,慎用之!惜乎,吾已无望验证其威……后来者,若汝能至此,可见吾骸骨,便是有缘。此式赠汝,望莫使明珠蒙尘……若有朝一日,汝能遇昊天宗门人,可否……告之…唐辰…未辱没…昊天之名……”
字迹至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