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羿最大的疑问。陈老倌明明有压制甚至击伤那“煞”的能力,为何只是驱赶,却放任它盘踞在后山,继续威胁村子?
陈老倌沉默了下来,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灶膛里的余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锅烟抽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无奈。
“除不掉。”他吐出三个字,带着深深的疲惫。
“除不掉?”林羿愕然。
“那‘煞’,与这片山地脉相连,某种意义上,算是这片山‘生’出来的。”陈老倌的声音低沉,“它的核心,深植于地脉节点之中。强行灭杀,必然损伤地脉根基。轻则,这片山水灵性大失,草木凋零,鸟兽绝迹;重则……可能引发地动山崩,这黑风寨,也就完了。”
林羿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关窍!难怪陈老倌只是驱赶和压制,而非彻底消灭。这等于是在守护村子和平息祸患之间,走一条危险的钢丝。
“那……难道就没办法了?只能一直这样守着,防着?”林羿感到一阵无力。这简直是个死结。
“办法……也不是没有。”陈老倌的目光再次投向漆黑的后山,眼神复杂,“需要找到一件能定住地脉、净化阴煞的宝物,或者……一个能真正沟通天地、调和阴阳的人,以无上法力,在不伤及地脉根本的情况下,将那‘煞’的本源从地脉节点中剥离出来。”
他收回目光,看向林羿,那眼神意味深长:“可惜,宝物难寻,那样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俺守了这山一辈子,也没等到。”
林羿默然。定住地脉、净化阴煞的宝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赶山鞭。这鞭子似乎有定鼎地脉之能,但以他现在的力量,恐怕连激发其真正威能的边都摸不到。至于沟通天地、调和阴阳的人……他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所以,老丈您和您的祖辈,就一直这样……守着?”林羿看着陈老倌佝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这看似普通的山民,背负的竟是如此沉重的责任。
“守山一脉,职责所在。”陈老倌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山在,人在;山亡,人亡。祖训如此。”
守山一脉!
林羿终于明白了。这黑风寨,这陈老倌,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逃难村落和山民,而是一个世代守护此地、与这方山水地脉共存亡的古老传承!难怪陈老倌有如此本事,却又如此排斥外界势力的介入。他们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秘密的看守人。
“那……我能做些什么?”林羿脱口而出。知道了真相,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只做一个被救助的旁观者。陈老倌救了他的命,而这黑风寨面临的危机,某种程度上也与他体内的龙气、与他来自龙墓的经历隐隐相关。
陈老倌看着他,昏黄的光线下,那浑浊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但很快又隐没了下去。
“你?”他摇了摇头,“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体内那阴寒之气不除,终究是个隐患。而且,那‘煞’似乎对你的气息格外敏感,今晚就是被你引出来的。在你恢复之前,别再轻举妄动,就是帮了俺最大的忙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天快亮了,再去歇会儿吧。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提,包括狗娃。”
说完,他不再多言,佝偻着背,慢慢走回了里屋。
院子里,只剩下林羿一人,站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心潮起伏。
守山一脉,地脉煞灵,无法根除的隐患……这黑风寨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沉重。
而他,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这场延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守护与抗争之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力量,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或许……也是为了能真正做点什么,回报这份救命之恩,面对这潜藏在群山之中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