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是寒潭般冷冽的,一句话就能冻穿人的骨头;也能是烈火般明艳的,笑起来时,连周遭的空气都似要被烧得发烫。
傅慎行不清楚封千岁动用那些旁人望尘莫及的能力,会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他只记得封家世代戍边从军,她的爷爷踏过枪林弹雨,父亲和叔父仍守在国境线上,将半生都交付给家国。这份刻在封家骨血里的担当,让他下意识认定,封千岁也该循着这条路走,却偏偏忘了,她不过是个刚过十八生辰的少女,心性里藏着的,从不是旁人臆想的“理所应当”。
他被上级派到封千岁身边,名义上是学习待人接物的章法,实则是要磨掉他骨子里的自以为是——封千岁的狂妄从不是空穴来风,她有本事把天捅出个窟窿,就有本事亲手将其缝补完整,可傅慎行,连替她递块补天之石的资格,都还未挣到。
机舱里的暖气裹着细微的颠簸,丽华将封千岁的手拢在自己的披风里,掌心贴着掌心,一路暖了数小时。直到飞机降落在边境的简易跑道,舱门打开的瞬间,封千岁才动了动发麻的腿,指尖因久被捂着,泛着淡淡的红。
凛冽的冷风卷着沙砾,像蓄了力的巴掌,狠狠拍在封千岁脸上。那风刃刮过皮肤,堪比粗糙的磨砂纸在反复摩挲,疼得她脸颊火辣辣的,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她下意识将脸往丽华递来的披风领子里缩了缩,露出的一截皓腕,在灰败的天色里白得晃眼。
提前等候的几名兵哥早已立在跑道旁,军靴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四人被引着往营地深处走,目标是这里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室,可刚走到半途,封千岁便慢下脚步,声音清凌凌的,带着点少女独有的娇懒,却又不容拒绝:“邱爷爷,趁我这会儿还有精力,先去提审那个毒贩吧。不然等会儿犯了困,怕是连话都懒得问了。”
她说话时,指尖轻轻拂过被风吹红的脸颊,眉眼间那份漫不经心的矜贵,与周遭荒寂萧索的边境环境,形成了极致的反差。傅慎行跟在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从不是笼中雀,哪怕身处这荒寒的边境,她依旧是那个能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的封千岁。
邱玉荣的目光落在封千岁脸上,那层掩在矜傲下的倦意逃不过他的眼,眉峰倏地蹙起,心底暗叫一声大意了——竟忘了这丫头自小身子底子就弱,哪经得住长途飞行再被边境的寒风这么折腾。
他压下心头的歉疚,转向引路的兵哥,声音沉厚,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却又藏着几分对晚辈的体恤:“你去把汤老头那边知会一声,就说我们改日再去他那喝茶叙旧。千岁丫头身子扛不住,眼下时间又紧,我先带她去提审那毒贩,别的事都往后放放。”
兵哥闻言,立刻应声:“是!”随即朝身旁的警卫员递了个眼神,警卫员一个利落的军礼,转身便快步往汤指挥官的办公室方向去了。
兵哥则侧身做出引路的手势,掌心贴在身侧,步伐稳当,语气恭敬又不失分寸:“邱指挥官,您跟我来,审讯室就在前面拐个弯的位置,早就按您的吩咐清场了,除了记录员,旁人都没靠近。”
邱玉荣点了点头,抬手虚扶了下封千岁的后背,动作轻缓,像是怕碰碎了这副看着明艳却实则单薄的身子:“丫头,走慢点,不着急。”
封千岁没多言语,只是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搀扶,指尖攥紧了披风的系带,被风吹得微红的唇角抿成一条浅弧,虽带着倦意,却依旧不肯露半分示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