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千岁抬手按住封元直的手，制止了他想反驳的动作，抬眸看向傅慎行，指尖轻轻揉着虎口，语气平静：“他说得对，是我矫情了。”她重新接过枪，掂了掂重量，眼底闪过一丝狠劲，“再来！”
封千岁心里清楚，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依赖精神力行事——能力用得越多，对本就孱弱的身体负荷便越大，这条命，从来都不只属于她自己。更何况，她还曾对慕浪许下过五年之约，一字一句，重逾千金，她断断不能失约。
可天生的体质，再加上她自己的不重视。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鸿沟。靶场上练了整整一天，中途甚至忍不住动用一丝能力稳住手臂，抵消后坐力的震颤带来的疼痛干扰，可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九环。
代价却是，收枪时她的两条胳膊酸麻得像废了一般，抬都抬不起来，右手虎口处更是泛着大片青紫，指节处磨出的红痕渗着细密的血珠，触目惊心。
回到住处，秦紫祯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碘伏擦过虎口的瘀青时，封千岁的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却硬是咬着唇没吭一声。
她的胳膊连抬起来夹菜的力气都没有，晚饭只能由秦紫祯一勺一勺喂进嘴里，温热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可她尝不出半点滋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封元直坐在一旁，看着她那双手此刻却连握笔都费劲，青紫的虎口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喉结滚动，满心都是心疼，他们家主自小被封家护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若非为了给元恒报仇，她本该在封家的地界里，做那个高高在上、无人敢惹的封家主，不必摸枪，不必涉险，不必把自己折腾得这般狼狈。
傅慎行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堵得慌。这事本就与封千岁无关，是边境基地出了叛徒，是边境的毒贩造了孽，可最后，却是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扛下了所有，既要忍着丧亲之痛，又要以身涉险，还要逼着自己练枪，只为了那一点点自保的可能。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满是说不出的愧疚。
时间在沉默的煎熬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与卡斯约定交换卧底的日子。
封千岁换上一身墨绿色的马面裙，裙摆以珠光色的细金线绣满了夹竹桃，花瓣层叠，脉络分明，一朵朵盛放在锦缎之上，艳丽却藏着剧毒，恰如她此刻的心境。裙摆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马丁靴，鞋跟被特意改装过，微型定位器被严丝合缝地藏在里面，防扫描、防屏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秘密。
那如绸缎般的银丝，被一支累丝嵌宝石的金凤步摇束起，金饰的纹路繁复精巧，红宝石的光映在发丝间，添了几分贵气，却也衬得她的脸愈发苍白。
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罩在身上，将她清瘦的身形彻底遮掩，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戴上黑色的面纱，拉起斗篷的帽子，帽檐的阴影落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外圈的金圈轻轻闪烁，像是蛰伏的兽，藏着未出鞘的锋芒。
秦紫祯帮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声音压得极低：“家主，定位器已经调试好了，信号稳定。您千万小心，我们的人都在暗处跟着，只要您发出信号，立刻就能合围。”
封千岁微微颔首，指尖拂过披风下的枪套，那里藏着她练了一天的手枪。纵然准头不算顶尖，纵然胳膊还泛着疼，可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意，只有冷冽的决绝。她抬手推开房门，门外的风卷着沙尘吹来，披风的下摆猎猎作响，她抬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稳当，像是走向一场早已注定的清算，也像是走向对元恒、对自己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