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清晨。
曾经繁华热闹的街头,此刻却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摩天楼之间的街道空空荡荡,不见往日汹涌的人潮。
没有学生奔跑着赶电车的匆忙身影,没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边吞咽早餐一边查看股市行色的焦急。
红绿灯徒劳地在一无所有的十字路口交替闪烁,仿佛在为一个消失的文明举行无声的仪式。
然而,这座城市并非死去。
它被另一种“生命”覆盖了。
视线所及之处,一种妖异而蓬勃的黄色正在野蛮生长。
那是,齐杰拉之花。
它们从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缝隙中钻出,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绿化带的灌木丛被彻底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摇曳的、齐刷刷的黄色花海。
曾经修剪整齐的草坪不见了,只有厚实的、起伏的花毯。
它们甚至顶开了坚硬的人行道路砖。
从冰冷的混凝土裂缝中探出娇嫩却无比坚韧的花茎,傲慢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甜腻的花粉,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弱荧光的金色薄雾。
随着微风缓慢流动,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一栋建筑,每一条通风管道。
而那些消失的人们,并未远去。
他们就在道路两旁的写字楼、公寓住宅里。
透过一扇扇窗户,可以窥见里面的景象:
一位穿着高级西装、本该在会议室里叱咤风云的企业高管,此刻瘫坐在昂贵的皮质办公椅上,头向后仰着。
他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平静、毫无波动的微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的电脑屏幕上,复杂的股市曲线图依旧在跳动,但他却视而不见。
他所沉浸的“美梦”里,没有财富激增的狂喜,没有商业对手的溃败。
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正确”。
每一个决策都完美无瑕,每一个结果都按最优模型发展。
一个不存在任何意外和情感的、永恒高效的“成功”。
一间狭小的公寓内,一个本该为升学考试焦头烂额的女学生,趴在书桌上“沉睡”。
她的练习册摊开着,上面却一个字也没写。
她的嘴角同样带着笑,但那笑容里没有梦想成真的温暖,只有一种卸下重负的虚无。
在她的梦境中,不再有竞争,不再有父母的期望。
她进入了一个无限广阔的“知识圣殿”。
所有答案都直接呈现在眼前。
学习变成了毫无困难的信息接收。
这是一个绝对“理性”却毫无生机的智慧乐园。
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在准备早餐,而是倒在客厅沙发上。
她的脸上是同样模式化的平静。
在她的梦里,家务被优化到了极致,家庭关系永远和谐,没有争吵,没有琐碎的烦恼。
一切都按照预设的“幸福程序”完美运行。
他们的梦境,并非是原着中充满极致欢愉的狂欢。
而更像是一种被剥夺了情感波动、被“优化”过的、绝对平稳的“极乐”。
没有痛苦,但同样,也失去了真正的快乐、希望和选择的权利。
整座东京,如同一座被金色花海包裹的、运行着无数冰冷美梦的巨型蜂巢。
齐杰拉的花粉,正温柔而强制地将人类引向一个没有未来、却也失去了过去的——“永恒”。
而东京这令人窒息的一幕,此刻正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复刻。
从纽约摩天楼的玻璃幕墙间隙,到巴黎古典主义的花园广场;
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绿洲,到西伯利亚永冻土层上突兀冒出的新芽;
从南太平洋孤岛的海滩,到青藏高原的雪线之下……
齐杰拉之花以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在短短时间内覆盖了整个星球。
地球,仿佛被一件巨大而诡异的黄色霓裳包裹。
所有的人类活动近乎停滞,文明陷入了甜蜜而冰冷的休眠。
整个星球,唯有金色的花粉在无声地飘荡,编织着一个全球性的、趋向绝对理性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