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啼,无形无质,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煌煌秩序的消解与否定。帝鸿之光虽遍照八荒,却在那混沌之巢的边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滞涩”,光明如陷泥淖,定义被悄然抹平。天庭之上,宴龙仙音偶现凝滞,鲲鹏振翅微感羁縻,便是周天星斗,其运行轨迹亦仿佛被无形的蛛丝牵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晦涩。我,天道,感知着这源于世界本源的微妙失衡,光与暗,秩序与混沌,如同阴阳两极,在无声中展开了一场关乎存在形式的拉锯。
然而,未等这至高层面的对峙波及下界,一场更为直接、更为酷烈的灾难,已率先自苍穹降临!
那高悬于九天、普照万物的太阳星,其内部孕育的十只三足金乌,秉承至阳本源而生,天性活泼好动,更兼力量日增。彼等久居太阳星核深处,虽有羲和与常羲以神力约束、教导,然少年心性,终究难耐那永恒灼热与禁锢。彼等渴望翱翔,渴望将其与生俱来的光明,洒向更广阔的天地,证明自身的存在,而非仅仅作为太阳星的附属。
这一日,或许是混沌无形之力对天庭秩序的细微扰动,削弱了某道关键的禁制;或许是十金乌合力,其勃发的力量终于超出了控制的极限;又或许,这本就是天地运转、阴阳消长的一环……太阳星核心,那由帝俊与羲和亲手布下的守护结界,骤然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轰——!!!”
并非一声巨响,而是十声重叠、撕裂天穹的烈阳啼鸣!十轮灼热无比、光芒万丈的“太阳”,自太阳星中悍然冲出,挣脱束缚,翱翔于天宇之上!
十日并出!
天地间,光明瞬间达到了极致,却也沦为毁灭的深渊!天空失去了蔚蓝,化为一片刺目的白金之色。江河湖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干涸,大地龟裂,焦土千里。莽莽山林化作冲天火炬,无数生灵在极致的高温与光芒中化为灰烬,哀嚎未及发出便已汽化。便是那些有道行的精怪、弱小的神灵,亦难以承受这十倍太阳真火的灼烤,或寻深穴躲避,或神力枯竭而亡。
人族更是遭受灭顶之灾。初兴的城郭在热浪中扭曲崩塌,田畴禾稼瞬间焦枯,部落子民成片倒毙,尸骸顷刻间便成焦炭。幸存者只能遁入最深的地穴,或依靠少数大能者布下的结界苟延残喘,祈盼着这无边浩劫早日结束。昔日因帝鸿之光而稍显有序的人道气运,在这十日凌空的酷烈之下,几乎被彻底烤干、击散!
天庭震动!帝俊震怒!他试图以无上法力召回十子,然金乌既出,其势已成,彼此气机相连,化作一轮笼罩整个天穹的毁灭阳炎领域,便是天帝之力,一时也难以强行突破、分而擒之。羲和与常羲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众星神更是无法靠近那灼热的核心。
天地如炉,万物为薪。秩序在绝对的光热下,走向了其反面——毁灭一切的混沌!
就在这苍生泣血、神佛束手之际,于那承受灾厄最重的人族大地,一座名为“畴华”的险峻山野之中,一位青年,正默然立于焦枯的巨岩之上,仰望着天空那十轮肆虐的“太阳”。他名羿,因其居于畴华之野,后人亦称其后羿。他并非天生神只,亦非部落共主,而是人族中一位天赋异禀的猎手与战士。其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一双手因常年挽弓而布满厚茧,指节粗大有力。
羿自幼便与弓矢为伴,其箭术通神,能射落云端飞鹰之目,能穿百步外杨柳之叶。然其心中所向,并非仅是猎物。他感山川之灵,察万物之气,于无数次拉弓放矢的瞬间,体悟到了一种“专注”、“贯穿”、“平衡”的至高意境。他的箭,不仅是杀戮之器,更是其精神与意志的延伸,是打破界限、直达目标的一种“道”。
十日凌空,生灵涂炭。羿目睹家园化为焦土,族人哀嚎死去,心中悲愤欲绝。他知此非寻常天灾,而是神明失序,殃及池鱼。一股不屈的怒火,混合着他对自身箭道的极致信念,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天若无道,我便以箭问之!神若失德,我便以矢正之!”
他毅然登上畴华之巅,那里是距离苍穹最近之处,亦是热浪最为酷烈之地。他取出祖传的神木巨弓——此弓乃以万年扶桑木心所制,坚韧无匹,能承浩瀚之力。又取出十支以玄冰精英打磨、镌刻着古老破甲符文的箭矢。此箭矢本是先民为对抗洪荒凶兽所铸,蕴藏一丝太阴寒煞,此刻,却将用于射落那至阳的“太阳”!
挽弓,搭箭。
动作古朴而沉重,仿佛承载了整个大地生灵的期望与诅咒。羿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那刺目的光芒,死死锁定天空中那十轮躁动飞舞的金乌。他的气息与手中弓矢融为一体,精神无限拔高,仿佛化身为一座亘古存在的山岳,任他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唯有一箭,必中的志!
第一箭,离弦!
没有声音,因为声音已被炽热扭曲。只有一道极细、极冷的玄色流光,逆着那毁灭性的光热洪流,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破空而上!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冻结出一条细微的通道,灼热的光线为之辟易!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