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秩序,界定阴阳,划分生死,然洪荒之浩瀚,总有例外超脱于常规范畴之外。在那阳光几乎无法触及的幽暗之地,与那云雾缭绕、思维之光交织的山巅,便存在着两个以截然不同方式,触碰生命本质与认知边界的异人国度——不死民与三首国。
不死民,并非居于仙山福地,反而栖息于南方一片终年弥漫着灰色雾霭、被称为“息壤幽谷”的阴暗盆地。此族之民,形貌与常人无异,只是面色苍白近乎透明,眼眸中沉淀着一种看尽沧桑的古井无波。他们的“不死”,并非金刚不坏、法力无边,而是一种诡异的“豁免”。他们不会因衰老、疾病或寻常创伤而亡,即便身躯受损,也能在幽谷的独特气息中缓缓恢复,仿佛生命被固化在了一个永恒的瞬间。
其起源笼罩在谜团之中。有传说,其先祖曾误饮了源自幽冥与人世缝隙的“冥泉”,灵魂与肉身的生死纽带被部分割裂;亦有秘闻,言其乃上古某次大规模献祭的幸存者,被残留的诅咒与愿力扭曲了生命形态。他们不事生产,因无需饮食,亦无喜怒哀乐的剧烈波动,仿佛情感的潮汐也随着生死的界限一同模糊了。他们居住在山谷岩壁上开凿的简陋洞窟中,静默地看着谷外花开花落,部落兴衰,如同亘古存在的岩石。
然而,“不死”并非恩赐,更像是一种酷刑。他们见证着亲人、朋友乃至仇敌——所有与他们产生联系的寻常生灵——逐一在时光中化为尘土,唯留自身承受那无边无际的孤寂与记忆的沉重。他们渴望真正的安眠,却求死不能。偶尔有活得不耐烦的不死民,会尝试闯入极其危险的绝地,或激怒强大的存在,寻求彻底的解脱,但成功的寥寥无几。他们崇拜“寂灭”,祭祀时,全族人会聚集在谷底一口深不见底的“忘川井”旁,无声地凝视井中的黑暗,仿佛那井水能映照出他们渴望的终极宁静。
三首国,则位于西方一座高耸入云、三峰并立的“璇玑山”上。此国国民,脖颈之上并非一首,而是并生着三颗面容相似、却神情各异的首级。这三首共享一个身躯,却能独立思考,各自拥有完整的意识与感知。
其先祖传说与一位试图洞悉过去、现在、未来一切奥秘的古神有关,该神只在推演天机时神魂分裂,其三缕主要神念化入当地一支人族血脉,遂成此族。三首国人因此天生便具备远超常人的思维速度与信息处理能力。他们的一首常专注于逻辑推演与记忆(司“理”),一首沉浸于情感体悟与艺术创造(司“情”),一首则负责警戒外界与直觉判断(司“觉”)。三首之间可通过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瞬间交流,但也时常会因为意见相左而在内部产生激烈的“争论”。
他们居于利用山岩与灵木构筑的、结构极其复杂的立体城邦中,建筑往往开有多个朝向不同的窗户,以满足三首同时观察外界的需求。三首国人擅长需要多线程处理的复杂工作,如精密仪器的制造、大型阵法的布置、以及记录和整理浩如烟海的知识。他们的社会结构也基于“三”这个数字,重要决策往往需要三位长老(每位长老的三颗头颅代表不同的专业领域)共同商议。他们崇拜“全知之星”,祭祀时,三首会同时吟唱不同声部的古老赞歌,声音交织,复杂而和谐,试图模拟那洞悉一切的星辰韵律。
这一日,一位来自不死民的青年(姑且称之为“幽”),在经历了数百年孤寂后,终于无法忍受这永恒的生命,毅然离开了息壤幽谷,漫无目的地游荡,潜意识里渴望寻得能终结自身存在的方法。他不知不觉间,竟跋涉到了璇玑山脚下。
而与此同时,璇玑山上,一位三首国的年轻学者(其三名分别为“明理”、“察情”、“锐觉”),正因为内部一场关于“生命终极意义”的激烈争论而心烦意乱。“明理”认为意义在于积累知识与推动文明;“察情”认为意义在于体验情感的极致与创造美;“锐觉”则认为意义在于超越感知的局限,触及不可言喻的本源。三首争执不下,使得身躯僵在原地,无法行动。
于是,渴望死亡的“幽”,与因探寻生命意义而陷入内耗的“三首学者”,在这山脚不期而遇。
幽看着那拥有三颗头颅、似乎拥有三倍生命体验与智慧的存在,苍白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一丝微澜,那是混杂着好奇与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而三首学者也立刻注意到了这个气息独特、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孤独者”。
· 明理(冷静分析):“目标个体,生命气息凝滞不变,不符合正常生灵波动曲线,疑似‘不死民’记载中的特征。”
· 察情(敏锐感知):“他的眼神……好空洞,像承载了万古的尘埃,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只有……倦怠。”
· 锐觉(直觉警示):“他体内蕴藏着一种奇异的‘静止’之力,很危险,但并非针对我们。”
幽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很久未曾使用:“你们……有三个头,三种想法……会吵架吗?会不会……很累?” 他问出了一个对他而言,关乎存在本质的问题。
三首学者愣了一下,随即,三个头几乎同时回应,却又因彼此打断而显得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