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岩户紧闭,千引石隔绝的不仅是洞口,更是此方天地唯一的光明与秩序之源。当天照大御神决绝隐遁的刹那,浩瀚无垠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吞噬了高天原的每一寸角落,淹没了夜之食原的静谧月华,更将苇原中国拖入了不见五指、万物失序的深渊。
高天原,这座昔日光辉永恒的神圣领域,此刻沦为了最彻底的死寂与幽暗。琼楼玉宇失去了色彩,化作模糊扭曲的剪影;流淌着金浆的河流凝固如墨玉;神鸟敛翅,蜷缩在冰冷的枝头,不敢发出丝毫鸣叫。诸神彷徨无措,他们赖以存在的光明神力在快速地衰减,神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冰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低阶神明甚至开始神格不稳,有消散之兆。
夜之食原的月读命,虽司掌黑夜,但其神力依赖于与天照光辉的交替与映衬。此刻绝对的黑暗降临,他的月华亦无从显现,整个夜国陷入了比永夜更深沉的死寂,梦境紊乱,安宁不再。
而下界的苇原中国,更是灾厄横行。草木停止生长,江河冻结,寒风如刀。失去了阳光的制约与安抚,无数蛰伏的邪神、妖魔、魑魅魍魉纷纷从巢穴中涌出,在黑暗中肆意咆哮、厮杀、吞噬生灵。哭声、惨叫声、妖魔的狞笑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世的悲歌。由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创造的美好国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向崩溃与毁灭的边缘。
造成这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须佐之男,在那绝对的黑暗降临之初,其狂笑声也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立于被他摧残得一片狼藉的织殿废墟前,周围是无边的黑暗与死寂,唯有他周身偶尔迸发的、不受控制的雷光,短暂地照亮自己狰狞却带着一丝茫然的脸。他并未感到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孤立感所包围。姐姐的隐遁,并非他预想中的对抗或惩罚,而是一种更彻底的、令他所有力量都无处着力的……拒绝。
然而,此刻已无人关注他的心境。高天原残存的、尚有行动之力的八百万众神(泛指众多神明),迫于生存与拯救世界的本能,不得不暂时放下对须佐之男的愤怒与恐惧,自发地聚集到了天之安河原,那曾经誓约生神、如今却漆黑如墨的河畔。
诸神以神力凝聚微光,勉强照亮彼此惊惶不安的面容。他们议论纷纷,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嘈杂而无力。
“必须迎回天照大御神!”
“可天岩户已被千引石封死,那是连父神伊邪那岐都难以撼动的神石!”
“大御神心伤至深,如何肯出?”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就在这时,一位以智慧闻名、身形清瘦、眸中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神明——思金神(思兼神),越众而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引导力量,让嘈杂的众神暂时安静下来。
“诸位,”思金神缓缓开口,他的目光扫过黑暗中的每一张面孔,“强行破开天岩户绝无可能,亦非对天照大御神之尊重。大御神隐遁,非畏战,实乃心伤,对秩序失范、至亲相残之极致失望。欲请其出,非以力迫,需以‘诚’与‘变’动其心。”
“何谓‘诚’?何谓‘变’?”有神急切追问。
思金神捻须沉吟,眼中智慧之火跳跃:“‘诚’,乃展现我等对其离去之痛悔,对光明之渴求,对重建秩序之决心。‘变’,则需让大御神感知到,外界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甚至能激起其好奇之变化,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仍有值得她再次照耀之价值。”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棵被黑暗笼罩,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磅礴生命力的神木上——那是真贤木。
“取真贤木之枝!”思金神下令。
立刻有神明施展神力,折下粗壮繁茂的枝条。
“取天津金麻(金属)!”思金神再令。
擅长锻造的神明立刻献上珍贵的神界金属。
在思金神的指挥下,众神合力,以真贤木为基,以天津金麻为饰,开始制作一系列前所未见的神器。他们将勾玉串成华美的“八尺琼勾玉”神镜,将金属打磨成“八咫镜”,并采集常世之香木,准备举行盛大的“布刀玉命”祭祀仪式。
然而,思金神深知,仅靠这些庄严的祭品与仪式,恐怕仍不足以打动心灰意冷的天照大御神。还需要一些……更特别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众神中逡巡,最终落在了一位平日里并不十分起眼,却以活泼灵动、甚至有些特立独行闻名的女神——天宇受卖命(天钿女命)身上。
天宇受卖命感受到思金神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板,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将被委以重任。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端庄女神,身形娇小却充满活力,小麦色的肌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五官明丽,一双大眼灵动狡黠,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点子。她通常将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细辫,缀以彩石与鸟羽,身着由各种鲜艳鸟羽和兽皮拼接而成的、充满野性美感的短裙神衣,露出结实修长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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