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灌入了塞墨勒单纯而焦虑的心灵。她相信了这位“慈祥”老妇的建议,将这致命的请求视作了检验真爱的试金石。
当宙斯再次降临,沉浸在爱与承诺中时,塞墨勒依偎在他怀中,提出了那个她认为理所当然的请求。宙斯闻言,脸色骤变!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凡人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神王真身所蕴含的、足以照亮寰宇、焚毁万物的神圣光辉与雷霆威能?
他试图劝阻,恳求塞墨勒收回这个念头,并提醒她自己所立下的、必须履行誓言的神规。但塞墨勒在赫拉精心播种的疑虑驱使下,异常坚持,甚至以不再见他相威胁。被爱情(或是占有欲)与神誓双重束缚的宙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两难。
最终,在塞墨勒固执的哀求与不可违背的神誓之下,宙斯,这位无所不能的神王,不得不痛苦地应允。
他退开几步,神情肃穆而悲伤。他开始收敛拟人的形态,释放他作为天空与雷霆之主、奥林匹斯神王的真正本体。
起初,是无比璀璨、超越日月总和的光芒自他体内迸发,瞬间驱散了底比斯王宫乃至整个天际的夜色,恍如白昼!紧接着,是浩瀚无边的神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四方,宫殿的墙壁开始龟裂,梁柱发出呻吟!最后,是那蕴含着他本源力量的、无数道交织咆哮的雷霆,如同金色的巨蟒,缠绕在他光辉万丈的神躯之上!
塞墨勒在那无法形容的光辉与威压显现的瞬间,双眼便被刺瞎!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那脆弱的凡人身躯,如何能承受这等至高神性?在那极致的光与热中,她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汽化,消散于无形……
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以及一个因母亲瞬间湮灭而暴露于恐怖神力下的、尚未足月的胎儿。
宙斯在无尽的悔恨与愤怒中,迅速收敛神威。他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释放的光辉中化为乌有,心痛如绞。但此刻,他必须挽救那个孩子——他与塞墨勒的儿子,那个预言中本应拥有伟大力量的胎儿。
在那毁灭性的光辉触及胎儿前的千钧一发之际,宙斯施展神力,从那片焦土中抢救出只有六个月大的胎儿。他深知赫拉绝不会放过这个孩子,必须将他藏匿起来。他剖开自己的大腿肌肉,将胎儿缝合其中,以自身的神力与血肉继续孕育这个孩子。
数月之后,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婴从宙斯的大腿中第二次“诞生”。他被命名为狄俄尼索斯。宙斯将他托付给倪克斯(黑夜)一族或其他远离赫拉视线的神只抚养,这个孩子的命运从此与狂欢、葡萄、酒醉与神秘仪式紧密相连,而他降临世间所伴随的母亲的悲剧,也为他未来的神性蒙上了一层疯狂与痛苦的阴影。
消息传回奥林匹斯,赫拉端坐于她的黄金宝座之上,聆听着耳目的回报。当听到塞墨勒灰飞烟灭,而那个孩子虽被救走却注定要流离失所、隐藏身份时,她那绝美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深刻而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快意,只有无尽的森寒与决绝。
“看啊,宙斯,”她对着空寂的宫殿低语,声音如同淬毒的钻石,“这便是代价。而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