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畔,月光结界如同一个温柔的牢笼,庇护着其中痛苦不堪的灵魂。伊娥被困于雪白的母牛形骸之内,牛虻的诅咒虽因阿尔忒弥斯的干预而痛苦稍减,却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休地啃噬着她的神经,驱赶着她在这片异域的土地上无望地徘徊。她的意识在兽性的混沌与神性的清醒间剧烈摇摆,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更深沉的绝望,望向奥林匹斯的方向,那里只有遥不可及的冰冷星辰。
她的悲鸣与挣扎,终究还是穿透了月华的屏障,伴随着尼罗河水的呜咽,汇入了天地间无形的哀叹之流,隐隐触动了那端坐于云端、虽心怀歉疚却始终未能找到妥善解决之法的神王宙斯。
宙斯并非对伊娥的苦难无动于衷。赫拉日益酷烈的报复手段与无处不在的监视,让他投鼠忌器,任何直接的干预都可能招致对伊娥更可怕的折磨。然而,伊娥那绵延无尽、仿佛永无解脱之日的痛苦,以及她父亲河神伊那科斯那穿越山河传递而来的、沉默而沉重的哀恸,如同不断累积的砝码,终于压垮了宙斯心中的权衡。
他不能再坐视。即便要面对赫拉的雷霆之怒,他也必须终结这场由他而起的悲剧。
这一次,他选择了最为郑重,也最具风险的方式——直面赫拉。
他并非在喧嚣的神议上,亦非在私密的寝宫中,而是在奥林匹斯之巅,那悬于云海之上、最能体现天空神王威严的星辰露台,召见了赫拉。夜幕低垂,星辉漫洒,将他的身影衬托得愈发伟岸,却也带着一丝孤寂。
赫拉应召而来,金袍曳地,步态雍容,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惯有的、混合着警惕与冰冷的神情。她早已预料到宙斯会为伊娥之事寻她,只是不知他会以何种方式发难。
“赫拉,”宙斯的声音低沉,少了平日的雷霆之威,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凝重,“关于伊娥……她的苦难,该结束了。”
赫拉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结束?神王陛下是觉得,我的惩罚,配不上她僭越神后婚床的罪责?”
“她的罪责,已然偿付!”宙斯的语气加重,眼中雷光隐现,“形变之辱,流亡之苦,牛虻噬心之痛……这漫长的折磨,难道还不足以抵消她一时的过错?还是说,你的怒火,非要燃尽她的神魂,方能平息?”
“我的怒火,源于你对神圣誓言的背叛,宙斯!”赫拉的声音也陡然拔高,积压的怨愤如火山喷发,“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如此!那些低贱的宁芙、凡女,只需一滴眼泪,一丝哀求,便能让你忘却你我之间的纽带,忘却你作为神王的尊严!伊娥不过是你无数风流债中的一笔,我惩戒她,是要让你记住,背叛的代价!”
“那么你呢?!”宙斯猛地踏前一步,神王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周围的云海为之翻涌,“你的报复,永无止境!塞墨勒灰飞烟灭,狄俄尼索斯流离失所,如今伊娥生不如死!你的妒火,焚烧的不仅是那些你眼中的‘诱惑者’,更是你我之间最后的情谊,是奥林匹斯摇摇欲坠的稳定!”
“情谊?”赫拉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话语,笑声中带着刺骨的悲凉,“在你一次次将别的女子拥入怀中时,可曾想过你我之间的情谊?奥林匹斯的稳定?若神王自身行为不端,又如何要求秩序稳固?!”
露台上,两位至高神只的争执如同风暴酝酿,雷霆与某种更加冰冷的意志在空气中激烈碰撞。星辰为之黯淡,夜风为之凝滞。
宙斯深知,单纯的争吵无法解决问题。他强压下怒火,换了一种方式,声音中带着一丝近乎妥协的疲惫:“赫拉,我以斯提克斯河之水起誓,从今往后,我将尽力约束自身,尊重你我婚约的神圣。”(此誓言的效力与诚意,唯有时间能证明)
他凝视着赫拉,眼神复杂:“但伊娥……她所受的,已经够了。解除她的诅咒,让她恢复原形。我承诺,她会远离奥林匹斯,回归她父亲的河流,永不再出现在你我的视线之中。这是底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