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他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苦涩。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只有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
“你……变了很多。”墨伽拉轻声说,目光落在他肩上的狮皮,那上面沾染着无数她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象的恐怖气息。
“你也一样。”赫拉克勒斯看着她眉宇间那化不开的轻愁,心中痛楚更甚。是他,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眼前这个眉锁深愁的妇人。
“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东西。”墨伽拉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有些伤口,会结痂,但疤痕……永远都在。”
她的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赫拉克勒斯心中那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明白了,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是赫拉的诅咒、他失控的疯狂,更有时间与伤痛划下的、无法逾越的鸿沟。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我……只是来看看。”墨伽拉后退了一小步,姿态是明显的疏离,“知道你安好……便够了。”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毅然转身,白色的裙裾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缓缓消失在庭院的月拱门后,没有回头。
赫拉克勒斯独自站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荒野的石像。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暖光被夜幕吞噬。庭院被深沉的蓝灰色笼罩,植物的清香仿佛也染上了夜的寒凉。
他获得了欧律斯透斯宣告的自由,回到了出生的王城,甚至再次见到了曾经挚爱的妻子。
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王城非家,旧爱成殇。
心锁重重,钥匙……又在何方?
那深植于血脉的诅咒,那无法挽回的过往,那与凡俗世界永恒的隔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十二伟业磨砺了他的力量,却未能赋予他解开这心锁的智慧。
夜色渐浓,底比斯华灯初上,王宫内传来隐约的宴饮之声。而赫拉克勒斯,只是静静地站在冰冷的庭院中,与自己的影子为伴,承受着这份比任何物理囚笼都更令人绝望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