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喧嚣与绚烂,如同夏日最盛大的烟火,终有沉寂之时。烟火散尽,留下的便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对于赫拉克勒斯与德伊阿涅拉而言,新婚的生活如同卡吕冬山谷中潺潺的溪流,平和、宁静,带着日常的暖意与馨香。
他们居住在王宫一侧一座独立的、爬满常春藤的石砌院落里。院中有一方小小的庭院,种着德伊阿涅拉喜爱的百合与玫瑰,角落里还有一株古老的橄榄树,枝叶婆娑,投下清凉的绿荫。清晨,阳光透过窗棂,唤醒相拥而眠的恋人;傍晚,他们常在庭院中凭栏远眺,看夕阳将卡吕冬的城墙与远山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德伊阿涅拉全心全意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她为他打理衣衫,亲手烹调他喜爱的食物,用卡吕冬特产的草药为他调制缓解旧伤疲惫的药膏。她的温柔如同最细腻的丝绸,无声无息地包裹着赫拉克勒斯那饱经创伤的灵魂。她会在他凝视远方、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沉重时,轻轻握住他的手,或是为他弹奏一曲舒缓的里拉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赫拉克勒斯也确实在尝试融入这种平凡。他脱下征战的狮皮,换上卡吕冬人常穿的亚麻短袍,协助俄纽斯王处理一些城邦事务,调解纠纷,甚至指导城中的年轻勇士们格斗技巧。他力量的控制愈发精妙,不再轻易撼动地面,也不再因愤怒而失控。在德伊阿涅拉身边,他仿佛找到了一种内在的锚点,那奔涌的神力似乎也在这安宁的港湾中渐渐平息了狂暴的浪涛。
然而,那深植于血脉与命运中的暗流,从未真正止息。
有些夜晚,赫拉克勒斯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肌肉紧绷,额角沁出冷汗。梦中,有时是墨伽拉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有时是赫拉那怨毒冰冷的注视,有时是勒耳那九头蛇许德拉那漫天挥舞的、喷吐着毒液的蛇颈,有时……则是那件藏在行囊最底层的、暗褐色血污的衣衫,在黑暗中无声地展开,如同恶魔的旗帜。
他从不向德伊阿涅拉详细述说这些梦境,只是在她担忧地醒来询问时,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含糊地低语:“无事,只是一个梦。”
但他的身体记住了每一次搏杀,他的灵魂承载着每一次罪孽。这份安宁,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的平衡。他像一个习惯了惊涛骇浪的水手,突然置身于风平浪静的内湖,反而会因为过于平静而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那足以移山倒海的力量,被困在这温馨而狭小的庭院里,仿佛一头被驯养的雄狮,虽然温顺,却偶尔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不安地踱步,眺望着远方莽莽的山林。
一日,德伊阿涅拉在为他整理行囊时,无意中触碰到了那个用羊皮紧紧包裹的、硬邦邦的物件。她好奇地想要取出查看,赫拉克勒斯却罕见地迅速上前,几乎是有些粗鲁地从她手中将包裹拿回,重新塞回行囊深处。
“只是一件旧物,沾了污秽,不宜触碰。”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德伊阿涅拉怔了一下,看着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近乎戒备的神色,心中掠过一丝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疑惑。但她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只是柔顺地点了点头,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她信任他,毫无保留。既然他不愿说,那必定有他的理由。
这份信任,纯粹而坚定,却也让赫拉克勒斯心中那关于血衣与诅咒的秘密,变得更加沉重。他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中那份因隐瞒而生的愧疚,与那源自过往创伤的对“绝对信任”的怀疑,如同两条细微的毒蛇,悄然噬咬着他的内心。
与此同时,遥远的奥林匹斯圣山,神后赫拉的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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