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52章 三苗臷国,干戈玉帛

天庭秩序如星罗棋布,试图网罗洪荒万族,然天地间总有桀骜之血与桃源之梦,在秩序的边缘或缝隙中,演绎着各自的悲欢离合。在南方崇山峻岭之外,与中原纷争不断的三苗国,以及远在西南深处、传闻中不种而稼的臷国,便是这纷繁画卷上对比鲜明的两笔。

三苗国,并非单一部族,而是对散居于南方广袤山林、险峻水泽间,诸多信奉巫鬼、勇悍善战的部落联盟的统称。其民身形矫健,肤呈古铜,常以朱砂、靛蓝纹面,绘以鸟兽虫蛇之形,以示勇武或部族之别。他们尊奉祖神“盘瓠”,坚信自身血脉中流淌着不同于中原轩辕氏的古老传承,与山林精怪、五行精灵为邻,通晓诸多诡谲的巫蛊咒术与驱兽役虫之法。

三苗与中原的恩怨,源远流长。自黄帝战蚩尤,九黎部族溃散南迁,其部分遗民便与当地土着的苗蛮融合,形成了三苗的雏形。他们视中原王朝为压迫者,侵夺其祖地的仇敌;而中原历代帝君,从尧至舜,皆视三苗为“顽凶”、“不服王化”的边患,因其时常北上劫掠边陲部落,抗拒中原礼乐教化,冲突时有发生。

颛顼绝地天通之后,人神之路虽断,然三苗之地巫风更炽。其大巫能通过繁复血腥的仪式,沟通地底幽煞、山间厉魄,借来诡异力量,或咒杀敌人,或驱使毒瘴猛兽,令中原军队颇为忌惮。三苗国人依山筑寨,以险自守,寨中多立图腾柱,雕刻盘瓠神像与诸多怪异神只,祭品常用战俘或大型猛兽,血腥之气常年不散。他们冶炼技术虽不及中原精良,却善于淬炼剧毒,铸造带有倒刺、血槽的奇形兵刃,于丛林战中神出鬼没,骁勇异常。

臷国,则位于遥远的西南方,一处被群山环抱、四季如春的巨大谷地,名为“不死之野”。此国国民相貌与中原人族无异,只是面色更为红润,眸中精光内敛,显得恬淡而满足。其国最奇异之处,在于“不种而稼”。沃野之中,无需人力播种耕耘,自然生长着一种名为“玉膏黍”的神异谷物。此黍株高及腰,穗长尺余,粒粒饱满如白玉,夜放微光,食之不仅果腹,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滋味甘美无比,远胜寻常五谷。

传闻此乃上古之时,一位仁慈的地只感此地民风淳朴,不忍其受耕作之苦,遂以自身神血混合息壤精粹,洒落于此野,化生玉膏黍,惠泽万代。臷国人因此无需为生计奔波,每日只需在晨露未曦时,采集成熟的玉膏黍即可。他们有大量闲暇用于歌舞、酿造(以玉膏黍酿造的酒液名为“琼华露”,饮之忘忧)、雕刻美玉(山谷中盛产一种温润灵石),或静坐感悟自然。

臷国人性情温和,不喜争斗,亦无君主官吏,由族中年高德劭的长者组成的“耆老会”协调事务。他们崇拜那赐予谷物的地只(已无具体形象,仅以“谷神”称之),祭祀时不用牲牢,仅以最新鲜的玉膏黍与琼华露奉于祭坛,辅以最虔诚的歌舞感恩。其国中常年弥漫着谷物清香与祥和之气,仿佛一方被遗忘的世外仙境。

然而,天赐之福,亦藏隐忧。玉膏黍的种植完全依赖“谷神”遗泽与地脉灵机,臷国人自身并无掌握其繁衍之秘。一旦地脉有变,或“谷神”恩泽消退,这桃源之景便有倾覆之危。且这等宝地,难免引人觊觎。

这一日,三苗国中一支因与中原部落冲突失利、被迫向西南深山迁徙的部落,在巫师的指引下,意外发现了通往“不死之野”的隐秘山径。当他们看到那望不到边的、夜放毫光的玉膏黍田,闻到那诱人的谷物醇香时,震惊与贪婪瞬间淹没了理智。对于常年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食物时有不济的三苗人而言,这片土地无疑是传说中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盘瓠大神庇佑!此乃赐予我族的复兴之基!”部落首领,一位脸上纹着狰狞蜈蚣图案的悍勇汉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麾下的战士们也个个摩拳擦掌,挥舞着淬毒的兵刃,发出低沉的吼声。

臷国人很快发现了这些不速之客。当看到那些纹面持刃、煞气腾腾的三苗人开始粗暴地抢夺、践踏玉膏黍田时,素来平和的臷国人第一次感到了愤怒与恐惧。他们手持采集用的玉杖、农具,在耆老们的带领下,聚集起来,试图阻止。

“此地乃谷神恩赐,供我族生息,尔等何故抢夺毁坏?”一位白发苍苍的臷国长者,强压怒气,上前质问。

“恩赐?”三苗首领狞笑,“天地万物,有力者居之!尔等懦弱之辈,安配享用此等神物?识相的,乖乖献上此地与所有存粮,或可饶尔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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