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的怒火,并未如同凡俗妒妇那般化作歇斯底里的咆哮或即刻的当面质问。那太失身份,也过于直白,不足以宣泄她心中那混合着被背叛的剧痛、神后尊严受辱的愤懑,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既定秩序被破坏的冰冷狂怒。她的报复,如同她自身的神格,高贵、森严,且必将遵循某种冷酷的“法则”。这报复并非旨在立刻摧毁宙斯——那既不现实,也非她所愿,她所要的,是让他深刻体会背叛的代价,让他的每一次“不忠”,都伴随着难以承受的损失与无尽的烦恼。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些胆敢沾染神王、玷污她神圣婚姻的“诱惑者”。
第一位承受这雷霆之怒的,是一位名为厄科的山林宁芙。她嗓音动人,性情活泼,曾以无尽的言语缠住赫拉,掩护宙斯与另一位宁芙的幽会。当赫拉查明真相,她降临在厄科徜徉的山谷,面容平静,眼神却比万载寒冰更冷。
“你既如此喜爱言语,以之声娱人、惑人,”赫拉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言出法随的神力,“自此以后,你将失去主动说话的能力。你只能重复他人话语的最后几个音节,永远只能作为声音的回响,再无属于自己的词句。”
神谕落下,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厄科的喉咙。她惊恐地张开口,试图辩解、哀求,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模糊的、重复他人尾音的无意义音节。“……恕我……我……”她挣扎着,却只能重复赫拉话语的末尾。曾经的巧舌如簧化为徒劳的模仿,她从此只能在山谷间游荡,成为一个只能依附于他人话语的、悲哀的“回声”。
这仅仅是开始。赫拉的耳目遍布天地,她的惩罚精准而残酷。一位与宙斯有染的河神之女,被赫拉变为一眼冰冷的清泉,永远流淌,却再也无法拥有温暖的形态;另一位凡间公主,在宙斯离去后,被赫拉派去的牛虻日夜叮咬,发疯般奔逃于荒野,最终化为异域的土地……
然而,这些针对“情敌”的惩罚,虽彰显了赫拉的威严与手段,却并未能真正触及宙斯的核心,反而似乎更加激起了他隐秘的对抗心理与更多的风流韵事。赫拉意识到,惩罚那些“诱惑者”固然能泄愤,但真正的痛楚,必须施加在宙斯更在意的地方——他的权力,他的计划,尤其是,他与别的女子所生的子嗣。
她知道,宙斯虽然风流,但对某些特殊的子嗣,尤其是那些预言中可能拥有伟大力量或命运的孩子,他往往寄予厚望,甚至会加以庇护。摧毁这些孩子,或者让他们的人生充满无尽的苦难,无疑是对宙斯最直接、最深刻的打击。
一个绝佳的机会,伴随着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一位名为塞墨勒的底比斯公主,卡德摩斯之女,怀上了神王宙斯的孩子。传言中,宙斯对这位凡女异常迷恋,甚至许下神誓应允她的一切要求。更关键的是,有隐秘的预言低语,这个孩子若能顺利诞生,将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甚至可能跻身奥林匹斯主神之列。
赫拉那琥珀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真正意义上、足以焚毁理智的烈焰。一个凡女,不仅玷污了她的婚床,竟还妄图诞下可能威胁奥林匹斯现有格局的强大子嗣?宙斯竟还给予如此厚爱和承诺?
她不能再满足于仅仅惩罚那个凡女。她要让这个孩子,这个宙斯期待的“杰作”,连同其母,一同在绝望与毁灭中消失!
这一次,赫拉没有亲自出面。她深知宙斯必然对塞墨勒有所保护,直接动手可能引发正面冲突。她运用了自己那与宙斯相比也毫不逊色的智慧与谋略(这份智慧在仇恨的淬炼下,变得愈发锐利而致命)。她化身一位慈祥老妇,轻易地接近了因神王之爱而既荣耀又惶恐的塞墨勒。
“哦,我亲爱的孩子,”化身为老妇的赫拉,声音充满了伪装的关切与诱导,“你真是受尽神恩啊!天神如此宠爱你,真是世间罕有。可是……你真的确定,那位每晚来与你相会的,就是伟大的神王宙斯本人吗?要知道,这世间有许多精怪、次级神只,都擅长变化与欺骗。”
塞墨勒的心被疑虑的毒刺扎中了。她本就因身份的悬殊与未来的不确定而深感不安,此刻被“老妇”一语点破,担忧瞬间放大。
“那……那我该如何确认?”塞墨勒急切地问,她渴望一个保证,一个能让她安心享有这份“殊荣”的证明。
“这很简单,我可怜的孩子。”赫拉的嘴角在阴影中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下一次他再来时,你向他恳求,恳求他以对待神后赫拉时的庄严威仪,以他真正的、属于神王的全副光辉与形态出现在你面前。唯有如此,你才能确信他的身份,才能安心为他孕育子嗣。他若真心爱你,必会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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