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的水,已彻底化作一池浓稠的、不再流动的暗红。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残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沉甸甸地压在浴池房间湿热的空气里。阿伽门农庞大的身躯沉在池底,被渔网紧紧缠绕,如同落入蛛网的巨虫,那双曾俯瞰特洛伊平原、燃烧着野心与权欲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映不出摇曳的烛火,只余下死亡凝固的惊怒与茫然。
埃癸斯托斯站在池边,胸膛微微起伏,并非因为费力,而是源于一种大仇得报、夙愿已偿的亢奋。他甩了甩短剑上黏稠的血珠,那动作带着屠夫般的熟练与残忍。他看向站在对面的克吕泰涅斯特拉,眼神中充满了邀功与赤裸的占有欲。
克吕泰涅斯特拉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池水中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上。她脸上的平静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碎裂的痕迹。没有复仇后的狂喜,没有弑夫的惊恐,甚至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连她自己都被其吞噬的冰冷。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去触碰那血水,而是轻轻摘下了鬓边那朵依旧娇艳的深红色玫瑰。她凝视着花瓣,那红,与池中的血,几乎同色。
“处理掉。”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吩咐清理一件破损的家具,“不要留下痕迹。将这里……恢复原样。”
埃癸斯托斯立刻躬身,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遵命,我的王后!”他召来两名早已等候在外的、同样身着黑衣的心腹死士。他们沉默而高效地踏入血池,开始将那沉重的躯体连同缠裹的渔网一起拖拽出来。血水被搅动,发出粘稠的声响,在池壁留下蜿蜒的、更深的污迹。
克吕泰涅斯特拉转过身,不再看那清理的过程。她踏出浴池房间,走入昏暗的回廊。外面宴会厅的喧嚣隐隐传来,与她刚刚缔造的寂静死亡形成了荒诞而可怖的对比。她没有返回宴会,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寝宫。
寝宫内,灯火通明。她走到那面巨大的、磨光的银镜前。镜中映出的女人,依旧穿着那身酒红色的华美长裙,身姿挺拔,面容在精心修饰下美丽而威严。唯有裙摆处,不慎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深褐色的喷溅状痕迹,如同某种诡谲的装饰。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拂过镜中影像那光滑的脖颈,那稳定的、没有一丝颤抖的手。然后,她缓缓地,从旁边一个镶嵌着黑曜石的匣子里,取出一顶沉重的、纯金打造的王冠。那王冠造型古朴,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色泽深沉的石榴石,在烛光下流转着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泽。
她将王冠,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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