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脚踝”山林的深处,日光被层层叠叠的虬枝与密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晃动不定的、如同鬼魅舞蹈的光斑。俄瑞斯忒斯 蜷缩在悬崖裂缝形成的狭窄石穴里,这是他与老仆早年偶然发现、连宫中地图都未曾标记的绝密藏身处。洞口被刻意布置的藤蔓与枯枝遮掩得严实实,仅留下几道用于观察与透气的缝隙。
外面,埃癸斯托斯派出的搜捕队伍的呼喝声、犬吠声、兵器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时远时近,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折磨着他的耳膜。但比这些更响的,是另一种声音——一种源自他灵魂深处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尖啸与低语。
自圣坛那致命一击后,一种冰冷的麻木曾短暂地包裹了他,让他得以凭借本能突围、逃亡。但此刻,在这绝对寂静与相对安全的间隙,那层冰壳正从内部开始龟裂、崩塌。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曾紧握鱼叉在荒岛求生,曾打磨残剑对天立誓,最终……将青铜短剑送入了生母的胸膛。掌心那道与姐姐共同立下血誓的伤痕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细线。但他却感觉,整只手掌都散发着浓重的、永远无法洗去的血腥气,那气味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他猛地将手在粗糙的石壁上反复摩擦,直到皮破血流,但那无形的污秽感依旧如影随形。
闭上眼,黑暗中不再是虚无。克吕泰涅斯特拉临终前的面容无比清晰地浮现——不是平日里威严或冰冷的模样,也不是最后那复杂难言的神情,而是一张扭曲的、充满怨恨与诅咒的脸!她的眼睛流淌着血泪,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最恶毒的诅咒:“逆子……弑母者……你将永世不得安宁……血债……必要用你永恒的痛苦来偿还……”
“不!是你!是你先杀了父亲!是神谕!是神谕让我这么做的!”俄瑞斯忒斯在心底疯狂地呐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低吼。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颅,试图驱散那可怕的幻象。
但幻象并未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他甚至能“看到”母亲穿着那件被鲜血浸透的紫色华服,金冠歪斜,一步步向他飘来,伸出苍白的手,想要掐住他的脖颈!那冰冷的气息仿佛就喷在他的脸上!
“滚开!”他厉声嘶吼,猛地向后缩去,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带来一阵剧痛。这痛楚让他暂时清醒了一瞬,幻象消散了。
然而,另一种声音开始响起。那不是母亲的声音,而是更加古老、更加非人、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呢喃与尖笑。它们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岩石的缝隙,来自流动的空气,甚至来自他自己的身体内部!它们窃窃私语,嘲笑他的罪行,预言他永无止境的苦难,催促他自我了断……
“啊——!”俄瑞斯忒斯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涣散,理智如同风中残烛,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剧烈摇摆。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身体因恐惧与内心的撕裂而无法控制地颤抖。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愧疚或恐惧。这是……神谕中预言的,“复仇女神的追逐”开始了。她们尚未现身,但其带来的精神折磨,已然降临。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形的疯狂彻底吞噬时,石穴外,原本喧嚣的搜捕声,突然诡异地沉寂了下去。不是逐渐远去,而是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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