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兀闯入脑海、旋即消失无踪的低语,如同在俄瑞斯忒斯 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囚于己狱者……可见真正之枷锁?罪孽非在血刃……而在……认同施加于汝之……命运……”
“认同……命运?”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在品尝某种苦涩而陌生的果实。长久以来,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命运巨浪中一片无助的扁舟,是被神谕、被仇恨、被环境推动着,最终撞上弑母礁石的牺牲品。他所有的痛苦,都源于这“被迫”的认知。而这低语,却将锋芒指向了他自身——他的“认同”,他的“接受”,或许,才是那最坚固的牢笼?
这个念头如同毒刺,扎入他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亵渎的清醒。他第一次开始真正质疑那条由神谕铺就、他一路走来的血腥路径。阿波罗的命令,就一定是绝对的吗?复仇的“正义”,就一定能覆盖弑母的罪孽吗?他当初在圣坛前,除了“遵循神意”,内心深处,难道没有一丝属于他自己的、被压抑的、对母亲所作所为的愤怒,以及对那看似遥不可及的王座的隐秘渴望?
这种自我审视是残酷的,几乎要将他现有的、赖以生存的认知框架彻底击碎。但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属于他自身意志的火花,竟在废墟中悄然萌生。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定义的“弑母者”、“流亡者”、“被神诅咒者”,他开始试图触摸那个隐藏在所有这些标签之下、属于自己的、模糊的核心。
他依旧每日在神殿劳作,但眼神中那死寂的麻木,开始被一种深沉的、内省的专注所取代。他观察求谕者,不再带着疏离,而是试图理解他们面对命运时的挣扎与选择。他甚至开始重新阅读那些记载着古老英雄传说的羊皮卷,不是为了寻找答案,而是为了理解“选择”本身的意义。
而在迈锡尼,厄勒克特拉 的暗中运作,也终于在死寂的潭水中,激起了第一圈微澜。
她冒险接触的那个打扫祠堂的老仆,在数次“偶然”收到她“遗失”的、带有阿伽门农印记的小物件后,于一次黄昏的交接中,趁着四下无人,将一件东西飞快地塞进了她手中,随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匆匆离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以泥土烧制而成的护身符,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的并非神像,而是一个简化的、只有阿伽门农旧部才知晓的暗号——一只残缺的、却依旧昂首的狮鹫。
紧握着那枚尚带老人体温的粗糙护身符,厄勒克特拉背靠着冰冷的廊柱,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软倒的身体。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的激动与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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