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世界,在第一个摩奴的领导下,虽仍处于相对纯洁的早期,但乳海搅动释放的业力余波,已开始微妙地影响人类的欲望与纷争。部落间的摩擦、对财富与力量的原始渴望,正在悄然滋长,预示未来更为复杂的人间史诗。
· 更为关键的是,他感知到达摩的“总量”或“纯粹度”,在宇宙层面似乎因这场巨大的纷争而产生了细微却不可逆的消耗。正如最纯净的金子在一次次的熔炼与使用中会掺入杂质,宇宙的正法在应对如此规模的冲突与计谋后,也需要时间来“自我净化”与“重新充实”,而这个过程可能伴随着时代的整体性衰退。
毗湿奴在梦中微蹙眉头。他知道,作为维护者,他的职责并非只在危机爆发时化身降临、力挽狂澜。他需要更主动地布局,将守护的意志预先编织进宇宙的经纬之中。他的十大化身的蓝图,或许在此刻开始于其神性深处变得愈加清晰:未来,当达姆衰微、魔障横行、人间陷入绝境时,他将以各种形态降世,执行特定的救赎与恢复秩序的任务。而这一切的伏笔,皆因乳海之争后愈发明确的、对立将长期化、复杂化、并深度介入人间事务的未来图景。
乳海事件尘埃落定的数百年后,其深远影响开始在各个层面显现,标志着一个衰微时代的缓缓开幕。
首先,是关系的彻底固化与恶化。阿修罗退回帕塔拉,但与天界的摩擦从未停止。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对祭祀的干扰、对人间信仰的争夺日益频繁。他们不再奢望与提婆和平分享宇宙,而是将推翻提婆统治作为唯一目标。因陀罗的天界不得不长期处于戒备状态,天庭的欢宴似乎也少了几分无忧无虑的纯粹喜悦。
其次,诸神内部的裂隙与问题开始浮现。获得永生后,部分提婆的责任感与敬畏心似乎有所下降。他们视神力与永生为理所当然,偶尔会因私欲或怠惰而玩忽职守。例如,掌管雨水的神只可能因个人好恶而偏袒某地,导致干旱或洪涝;司掌健康的神只可能因受到慢待而撤回庇护。虽然因陀罗等主神仍尽力维持秩序,但整体而言,提婆作为达姆扞卫者的集体纯粹性与绝对可靠性,已出现细微裂痕。
而人间,变化更为明显。在三分时代逐渐取代圆满时代的过渡期,人类的道德水准、寿命、体格与灵性感知开始出现可察觉的下降。最初的摩奴时代那种几近神性的单纯与和谐,让位于更复杂的社会结构、更强烈的物欲以及对权力、荣誉的追求。部落发展为王国,英雄史诗开始传唱,但战争与阴谋也随之而来。阿修罗与提婆都更加积极地介入人间事务,寻找代理人,或直接以化身、神子、受祝福的英雄等形式影响人类王朝的兴衰,将人间变为斗争的延伸战场。
最终,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为这个“衰微时代”盖上了无可辩驳的印鉴——梵天的诅咒。
起因众说纷纭,一说与一位名叫杜尔瓦萨的易怒仙人有关,一说涉及因陀罗的某个傲慢之举。总而言之,一位拥有强大苦行之力的圣仙,因感受到来自天界的某种不敬或对达姆的疏忽,在盛怒之下,发出了直指诸神根基的诅咒。
诅咒并非针对单个神只,而是揭示了乳海之后提婆一族无法回避的命运弱点:“尔等虽饮甘露,得享永生,然傲慢与懈怠已如藤蔓缠心。达姆非汝等可永久占有之物,需以恒常的敬畏、牺牲与纯净之心维系。今尔等心生骄慢,疏于职守,则神力将有衰微之时,天界荣光非永恒不坠。当人间的正法衰落到谷底,当魔障的黑暗遮蔽日月,尔等亦将感受到力不从心的痛楚,甚至需要化身下凡,以凡躯之苦,重证守护之志!”
这诅咒如同一声洪钟,震撼了整个天界。它并非立刻剥夺诸神的神力,而是指出了一条不可避免的衰微轨迹:诸神的永生,无法保证其统治的永恒稳固;他们的力量,将与宇宙整体达姆的兴衰紧密绑定。若人间正法崩坏,天界亦将动摇;若他们自身德行有亏,神力亦会相应褪色。
因陀罗等主神悚然而惊,试图弥补、忏悔。但诅咒的力量根植于深刻的宇宙法则与业力报应,非简单仪式可消除。它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每一位提婆:乳海之争带来的“胜利”与永生,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更严峻考验的开始。他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谨慎、更虔诚、更无私地履行维护达姆的职责,否则,甘露带来的“永恒”,可能将在未来的某个“争斗时代”面对魔障的滔天攻势与自身的内在腐朽时,显得苍白而脆弱。
梵天在至高天界,听闻此诅咒,沉默良久。他知道,这并非外来的厄运,而是乳海事件所释放的业力,经过时间的发酵,终于结出的苦涩之果。他早先的预感,正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得到印证。时代的齿轮,因这场甘露之争,无可逆转地向着衰微与混乱的方向,又深深咬合了一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