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仰头笑着看向周劭比锅底还黑的脸,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深了些,“他没偷偷跑进来浇死我的发财树,我觉得他还是有那么点儿格调的。”许漾伸手比了个一咪咪的手势,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了。
这话说得周劭一愣,随即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和黑色幽默给气笑了,胸口的闷气倒是散了大半。“你呀!”他无奈地摇摇头。
许漾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劭仍旧紧绷的手臂,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种在家特有的松弛感:“况且这是在家呀,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安安还小,但感觉最敏锐了,大人眉头是松是紧,语气是暖是冷,他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的。”
周劭看着许漾的眼睛,轻弹了下她的脑门,“还说自己不是个好妈妈。”
他拉了凳子在一旁坐下,“要不要帮忙?老师有个老战友,转业后在工商局,现在好像当了局长还是什么领导。宋国富有保护伞,咱这也不是没有关系。”他不是一个滥用关系的人,但有人要通过关系压你,那就比比谁的手腕更硬。
许漾噗嗤一笑,“哟,周副团这是要为爱‘徇私’了?”
周劭被许漾说的耳热,他转开眼睛,“什么徇私,我们只是要一个公平。”
许漾拉住他的手,“放心吧,不通过你,我也能见到盖过陈副局的‘大官’,我的手段多着呢,等着瞧吧。”
周劭心里都清楚。
许漾对他这边的部队关系、人情,一直都是小心再小心,能不用就绝对不用。她总说:“你的身份特殊,不能因为生意上的事给你惹麻烦,对你影响不好。” 平时遇到再大的困难,只要是她自己咬牙能扛过去的,根本不会开口求到他这里。
她处处为他着想、生怕连累了他,周劭心里不是不感动。一个女人,在商场上单打独斗,明明有捷径可走,却硬是选择最费力、最艰难的那条路,这份心意,沉甸甸的。
但同时也为自己作为丈夫,看着她独自面对明枪暗箭,疲惫奔波,自己却因为身份限制,不能光明正大地为她撑腰,没有帮助到许漾有些惭愧。
他反握住许漾的手,叹了口气,“你有时候坚强的令人心疼,什么事都自己扛,好像什么困难都打不倒你。可你也不是铁打的啊。”
许漾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她垂下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原本...也不是这样的.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掠过,曾经,跟着前夫哥跑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陌生的场景彷徨无措。打工时,被客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也会躲起来偷偷哭鼻子。第一次进货被人骗了光了身上的钱,她站在陌生的车站,看着人来人往,也曾手足无措。为了谈下一个订单,被人灌酒揩油喝到胃出血的时候,她也会觉得愤怒屈辱和委屈。第一次发现前夫哥背叛自己的时候,她也会感到伤心痛苦。
只是,那时候她的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一个肩膀能让她靠一靠,没有怀抱能让她钻进去哭一场。眼泪流干了,问题还在那里,愤怒到失去理智,只会让处境更糟。没有人把你所有的苦难痛苦扛过去,再给你一个亿。
她只能咬着牙,一次一次,把自己一次一次往现实上打磨,硬生生地将那些软弱、犹豫和依赖,一点点打磨掉。终于将自己打磨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但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模样。
许漾捏了捏周劭的手,指尖像条小鱼似的钻进他的掌心轻轻描写,“那老公你多疼我啊,我都这么可怜了。”
周劭清了清嗓子,什么疼不疼的,怎么疼?那种疼吗?他还不够疼她吗?!
周劭的脑子不自觉地走歪,耳际也越来越热。
“对了,史大师的演唱会是后天晚上吧?”许漾突然问。
周劭自在了些,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许漾,“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12月31号。”
许漾拿起铅笔在日历上画了个圈,“我怕我忙忘了,你记得提醒我哈。”
周劭望了望那个日期,又看看许漾,摇头叹息:“你真是什么都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