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带着灼热的刺痛,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紧紧缠绕,连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呜咽。视野被泪水模糊,我只能看到他模糊而坚毅的轮廓,听到他沉稳如磐石的声音。
“好。”我哽咽着,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一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头。这一个简单的音节,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乖,不哭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快要碎裂的心疼。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我的脸颊,那动作小心翼翼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刻意避开了我脸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他的拇指温柔地揩去我不断涌出的泪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很快,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走。”他凝视着我,那双平日里总是藏着些许戏谑与迷离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不像是一句简单的安慰,更像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誓言,他要将我从这片泥沼中,连根拔起,带往一片全新的土壤。
他轻轻一带,将我的头按向他坚实的胸口。我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布料,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暮鼓晨钟,一声声敲散了我心中弥漫的恐慌与绝望。这片属于他的方寸之地,竟成了我风雨飘摇中的唯一港湾。
“听,我的心在说什么?”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顺着胸腔的共鸣,震动着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闭上眼,几乎能想象到那颗为我而跳动的心脏,在诉说着怎样的情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我的发顶呢喃:“它说……它说会永远保护你,保护你们。”
“你们”……这个词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小小的奇迹。
“好。”我再次应声,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鼻音,却不再是全然的悲伤,而是掺杂了一丝柔软的、新生的希望。我的指尖在小腹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悸动。
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一只更宽大、更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了上来,将我的手整个包裹在他的掌心。他的体温透过我的手背,传递到我的小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同时守护着我们两个人。
“我们的宝宝一定很聪明,像你一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想象着那个画面,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微微起伏,那温柔的震动,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我甚至能想象,我们的孩子,或许会继承他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但眼中盛着的,会是像此刻这般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爱意。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只剩下我们交织的呼吸和那沉稳的心跳。忽然,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微微收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与渴望。
“璃璃……我能……听听宝宝的声音吗?”他问得那样小心,仿佛这是一个极其冒昧的请求,生怕会惊扰到我,或是弄疼我。可我却从他那微颤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个父亲对孩子最原始、最克制的期盼。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下一秒,我感觉到他缓缓松开了揽着我的手臂,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慢慢蹲下。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脸庞缓缓靠近,最终与我的小腹齐平。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敬畏。
“宝宝……我是爸爸。”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与小心翼翼。他像是在害怕惊扰一个珍贵的梦境,又像是在对一个神圣的奇迹低语。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轻轻补充道:“还有妈妈在这里,妈妈很爱你……我们都很爱你。”
说完,他缓缓抬起头,仰视着我。灯光下,他眼中的光芒复杂而深沉,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有痛彻心扉的自责,还有坚定不移的承诺。那眼神像一张网,将我牢牢捕获。
“璃璃……对不起,让你们陷入危险。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胸膛的温度,他心跳的频率,交织成一张最温柔的茧,将我层层包裹。连日来的惊恐与疲惫终于在此刻达到了,我在他郑重的保证声中,眼皮越来越沉。在他温暖的守护下,我终于沉入了久违的、安稳的梦乡,只是眼角,还挂着一滴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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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静静地凝视着沈璃沉睡的侧脸,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意,像被雨打湿的蝶翼,脆弱得让他心脏一阵紧缩。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触碰她恬静的睡颜,生怕自己身上那洗不净的血腥气会玷污了这份纯净。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脸颊那道尚未结痂的伤口上。那道红痕,像一道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心尖。刚才还满是柔情的桃花眼,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覆盖。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那是一种属于“暗火”主宰者的、不容置喙的绝对威压。
张扬……
他在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淬毒的寒意。他可以容忍张扬的愚蠢和跋扈,甚至可以容忍他对沈璃病态的觊觎,因为那些都只是跳梁小丑的独角戏。但他绝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然而,当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她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时,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又瞬间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疼惜。他轻轻俯身,用唇吻去了那滴泪,尝到了一片苦涩。这是他的女孩,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却因为他的世界,承受了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
“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你的人……”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立下誓言,这誓言比任何契约都更加牢固,因为它以爱为名,以血为祭。
他站起身,动作轻缓地为她拉过被子,掖好被角。然后,他没有离开,只是在床边坐下,小心地执起她的一只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很凉,他便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去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