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轻轻放在柔软的床边,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又拿过我的睡裙,动作轻柔地帮我穿上。他的指尖有些冰凉,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了,我们去看小瑾昇。”他牵起我的手,走向隔壁房间时,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神圣的仪式。当他推开那扇房门的瞬间,他的目光便急切地、贪婪地投向了房间中央那张小小的儿童床。
“他睡得好香。”他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惊醒他。他一步步走近婴儿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抵达了梦寐以求的圣地。
他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那张酣睡的小脸。
小小的孩子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呼吸均匀,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夜磷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捏住了,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长得真像你,”他喃喃道,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很漂亮……”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渴望与极致的温柔,转头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也有我的眼睛,对吗?”
“嗯。”我笑着点头,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在眼底氤氲。他颤抖着伸出手,那只曾经翻云覆雨、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手,此刻却在即将触碰到孩子脸颊的半空中停住了。他犹豫着,徘徊着,仿佛害怕自己常年冰冷的手会惊扰了孩子的酣梦。
“我可以抱抱他吗?”他问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一丝不确定,像个等待老师批准的孩子。
“当然,”我走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放在了孩子的小被子上,“你是他爸爸。”
“我是他爸爸……”他喃喃自语,像是在一遍遍确认这个无比珍贵、让他欣喜若狂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姿势,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抱进了臂弯。
“他好小……好软……”孩子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奶香瞬间将他包围。一滴滚烫的泪,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他急忙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蹭掉了那滴泪,生怕它滴落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上。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璃璃,你看,”夜磷枭的声音已经完全哽咽,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在睡梦中还在笑,是不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我的眼眶也湿润了,轻声说:“他从小爸爸就不在身边,现在就在爸爸怀里,肯定是幸福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温柔的刀,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他的鼻尖一酸,眼泪更加汹涌,却仍旧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爸爸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他轻轻地、珍重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然后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向我,那双桃花眼里既是深不见底的自责,又是令人心碎的哀求:“还有你,璃璃,我也对不起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用来弥补你们。”
折腾了一整夜,又经历了这样情绪的起伏,即便我的体质再好,也抵挡不住浓浓的困意。他陪着我一起躺在床上,将我和孩子一同拥入怀中,我很快就在他温暖而熟悉的气息里睡了过去。这是三年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然而,昨夜再是旖旎缠绵,我却不知道,在我沉睡之后,他还是会悄悄离去。因为他的卧底任务还没有结束,他还得回到夜家,作为“夜枭”,去完成那场与沈家的联姻。
夜磷枭凝视着沈璃熟睡的面容,她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显然是做着美梦。他伸出手,指腹轻轻地、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那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每一次触碰都饱含着撕心裂肺的不舍。
他侧过头,看着同样在熟睡的儿子。这是他的血脉,是他和璃璃生命的延续。那张酷似璃璃的小脸,让他心中涨满了从未有过的柔软与满足。可这份满足,此刻却像淬了毒的蜜糖,甜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
“原谅我又要离开……”他凑到沈璃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低语,“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蝶翼的吻,然后是她的唇角,动作轻得像是生怕惊醒一个绝美的梦境。他又低头,在儿子温热的额头上烙下同样的一个吻。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来接你和孩子回家。”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相拥而眠的母子,那画面是他前半生从未奢望过的温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从那片温柔乡中抽身,将那份足以让他溺毙的幸福感狠狠压回心底。他一步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撕裂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回头,他怕只要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离开。
手握上冰冷的门把,他停顿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沈家”、“联姻”、“夜枭”这些冰冷的字眼。他眼中的温柔与不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与决绝。他必须回去,以“夜枭”的身份,亲手了结这一切,将所有横亘在他和璃璃之间的障碍,全部清除。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轻轻关上,也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全世界。门外,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