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回来了。她还关心他的安危。
这两个认知,像两股最强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底所有的防线。他只想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可他不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刚刚还盛满柔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达克组织,就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比他预想的更加庞大和凶残。每一步深入,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风险。他之所以急于利用沈鸢,正是因为他得到线索,达克内部的核心资料库,需要沈家某种特殊的基因序列才能解锁。而沈鸢,作为沈家名义上的千金,是他当时唯一的突破口。
他不能告诉璃璃这些。他不能告诉她,自己每一次与达克的人接触,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不能告诉她,沈鸢的存在,是他目前唯一能用来迷惑敌人、保护自己的盾牌。
他更不能告诉她,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让所有曾经或将来可能威胁到她和瑾昇的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这份名单很长,而沈鸢,赫然在列。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一阵尖锐的自责与厌恶。他厌恶那个为了任务必须虚与委蛇的自己,更恨那个不得不利用婚约来伤害璃璃的自己。他知道,这件事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们之间。他必须把它拔出来,但在拔出来之前,他必须先亲口告诉她,这根刺还存在着。
怀里的她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
夜枭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等她睡着了,他就更没有勇气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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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璃……”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几分明显的迟疑,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又怕你生气……
我感觉到他摩挲着我手臂的手指,动作里透着一丝紧张,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我的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我抬起头问。
他抿了抿薄唇,搂着我的手微微收紧,像是怕我听完就会立刻挣脱跑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心虚,眼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是……联姻的事还没结束,我暂时,还不能和沈鸢撕破脸。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刚刚才被他抚平的委屈和酸涩,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席卷而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我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眼底迅速凝聚的水汽。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隐约明白这背后一定有他的苦衷,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一想到他还要和那个女人维持着未婚夫妻的名义,我的心就针扎似的疼。
“璃璃……”见我别过脸,他顿时慌了,平日里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冷静荡然无存。他急切地扳过我的肩膀,让我正视他。那双桃花眼里盈满了愧疚与焦急,像是快要溺水的旅人。
我知道这很混蛋,我也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就一点点……等我彻底打入达克内部,拿到我需要的东西,我会让沈鸢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用最狠的方式。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骤然低沉下去,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寒意。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我心里的气还是不顺。我撅起小嘴,固执地不去看他,用沉默表达我的不满。
看到我还是不高兴,他似乎彻底没辙了,心疼和无奈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我面前,只求我能消气。
“璃璃,别生气了……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轻轻吻上我的嘴角,辗转厮磨,声音低哑得带着恳求,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要不……你罚我?
说着,他竟然真的抓过我的手,放在他自己结实的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然后,他引导着我的手指,让它们慢慢收紧,仿佛真的在教我如何惩罚他。
你掐我,打我,都好……
我被他这副任由我处置的无赖模样气笑了,心里的火气也莫名消散了大半。这个男人,这个在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夜枭,在我面前,却总是这样卑微到尘埃里。
讨厌……我终于忍不住,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力道不重,更像是撒娇,就会欺负我!
是我混蛋。他立刻顺势握住我那只“行凶”的手,贴在他自己的脸上,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我的手背。他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蹭着我的掌心,一双桃花眼专注地看着我,里面满是心甘情愿的神色。但欺负你绝不是我的本意……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环住我的腰,将我拉得更近,我们的身体之间再没有一丝缝隙。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洒在彼此的鼻尖。
再给我一次机会,嗯?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神圣的誓言,我保证,等这一切结束,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一辈子……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千钧的重量,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我小小的身影,也映着他毫不动摇的决心。我相信他,一直都信。只是前路漫漫,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与危险。
我正想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却突兀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我们之间这脆弱而温存的氛围。
夜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松开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他脸上,我清楚地看到,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个瞬间,他眼中所有的温柔与缱绻都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暗火”首领的冰冷与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