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时间、空间,甚至连背后的伤痛都变得模糊。我的眼中只有那些复杂的分子式和结构图,我的手中只有冰冷的试管和精密的仪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玻璃碎片,冰冷而刺痛,但我顾不上了。
“璃璃,小心点。夜磷枭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带着压抑的紧张。我侧过头,看到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手心里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又朝我靠近了几步,站在一个只要我一有不对,他就能立刻伸手扶住我的位置。
慢慢来,不着急……他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对他安抚地笑了笑,便再度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实验之中。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一道灼热的光束,牢牢地烙印在我的背上。那目光里,有我熟悉的骄傲,更有我能读懂的心疼。他的心跳,仿佛与我每一次调配试剂的动作,都起伏在同一个频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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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磷枭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深刻的无力。他,是“暗火的绝对主宰,是那个站在黑暗帝国顶端,一言一行便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夜磷枭。权力和力量是他最熟悉的武器,可在这里,在这个充斥着冰冷器械和陌生化学名词的实验室里,他所有的权柄都变得一文不值。
他只能站着,看着。
看着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穿着厚重得可笑的防护服,脸色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愈发苍白。她的背影那么专注,那么倔强,仿佛一座即将被风暴摧毁、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灯塔。他能看到她偶尔因为牵扯到伤口而蹙起的眉头,能看到她为了保持手臂稳定而悄悄绷紧的肌肉,能看到她眼底因为长时间聚焦而泛起的红血丝。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凌迟。
他痛恨这种感觉。痛恨那个该死的达克组织,更痛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如果可以,他宁愿此刻承受着病毒折磨的是他自己,宁愿现在站在实验台前、不眠不休的人是他自己。他宁愿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她一个安稳的睡眠,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他不能。在化学这个领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里,像一头守护着自己宝藏的恶龙,用自己的目光,为她筑起一道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屏障。
他看着她将一种又一种不同颜色的液体精准地滴入试管,看着她在电脑上构建出复杂到让他眼花缭乱的分子模型,看着她因为一次失败的尝试而懊恼地咬住下唇……
他的骄傲与他的恐慌,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地交战、撕扯。他为她的才华与坚韧而骄傲到无以复加,全世界也只有他的璃璃,能在这绝境之中,绽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可他又为她的奋不顾身而恐慌到灵魂战栗,他怕,怕她这团燃烧自己的火焰,会在创造出奇迹之后,彻底燃尽,在他面前化为灰烬。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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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实验室里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永恒的白光。我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限,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唯有那一个信念支撑着我一成功,必须成功。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当最新调配出的试剂注入到感染了病毒的小白鼠体内,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白鼠,在短暂的抽搐后,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
成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冲垮了所有的疲惫。我几乎是脱力地靠在实验台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小白鼠体内病毒被彻底清除的数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成了!不过不能贸然用在人体身上,这种病毒太可怕了。
三天……璃璃,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夜磷枭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他眼底的青黑是如此明显,那份浓稠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呼吸一窒。
够了,他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不再给我任何拒绝的空间,你现在必须去休息。
他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低声说道:“至于人体实验……
我没事。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一疼,下意识地想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而,就在我牵动嘴角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旋转。实验室里明亮的灯光,在他惊骇欲绝的脸庞后,碎裂成无数纷飞的黑色蝴蝶。
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崩塌。
最后的光景,是他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因为极致的惊慌而骤然紧缩。我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璃璃!
我感觉到自己无力倒下的身体,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死死接住。那怀抱滚烫,却无法驱散我坠入的无边黑暗。我最后的意识,是他抱着我,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用从未有过的、带着雷霆之怒的惊慌的声音,对冯秋阳下达命令。
该死的,我就知道会这样!冯秋阳,看好样本!实验室封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随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